「看來你們鎮上的人生活得很不錯，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米妮的眼楮笑得彎彎的，「的確很好，而且很先進，可惜我住得太遠了，爺爺又不許我隨便下山，這麼多年也就去過兩三次。」
「你家不在鎮上？」
米妮搖搖頭，「我家在米當山上，離鎮上遠得很。」
哦對，米當山，她剛剛說過。「不下山……那你上學怎麼辦？山上有建高中嗎？」楚卓然打著方向盤轉了個彎，眼楮直視正前方，只是隨便一問。
「我沒上過學，一直呆在家里，從來都是爺爺教我讀書。」
楚卓然有點詫異地瞄了米妮一眼，「你爺爺是哪個大學的教授吧？」要知道的分數線雖不是特別高，但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考進來的，當然，特長生除外。
「教授？」米妮歪著脖子想了半天，「米奇是教授，爺爺不是。」
看來這個米奇也不簡單。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考到哪個學院了。」
米妮抓了抓頭，「什麼學院？」
「的學院啊，青木、烈炎、藏鋒、定塵、流波和尚香文院。」楚卓然如數家珍的報出各院系的名字，看著米妮一臉茫然的樣子笑了笑，「我還是直接送你去學生處好了。」
「那里會安排我住宿嗎？」米妮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當然了。」楚卓然鬧不清楚米妮在擔心什麼，新生入學後學校當然會統一安排住宿的。
「那就好了。」米妮松了口氣，繼續研究她的安全帶，好半天才抬起頭來驚異地說︰「我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原來你的車子的聲音很小，讓我好不習慣。」
名牌跑車的性能當然是一流的，楚卓然隨口道︰「坐在敞篷跑車上的確會覺得噪音大一點，因為有外界的聲音干擾。」
「敞篷……跑車？」米妮點點頭，「不僅外面的聲音大，跑車的聲音也大，突突突突的，整整三天連做夢都是突突的。」
楚卓然對她抱以小小地同情，「是什麼跑車啊？發動機故障了吧？」
米妮撓頭想了半天，「大叔說是什麼拉什麼……我忘記了。」
「法拉利？」
米妮想了想，又搖搖頭，「倒也是三個字，不過又好像不是這個名字。」
看著她苦惱的模樣，楚卓然輕笑，「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米妮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我再想想，就在嘴邊了。」
「它的標志是什麼樣子的？」楚卓然制止不了米妮，就幫她一起想，「是不是一匹前蹄騰空的馬？」三個字，帶個「拉」字，除了法拉利他想不到別的車了。
米妮還是搖頭，「我沒……啊！」她突然叫了一聲，指著剛剛路過的廣告牌大聲道︰「就是那個！」
「哪個？」楚卓然條件反射地看向後視鏡。
米妮擰著身子指著車後窗，「看到了沒？就是那個上面畫的跑車。」
楚卓然看清了越來越遠的廣告牌，手上滑了一下，車子打了個晃又被他重新穩住，抬手擦了擦額頭上不知存不存在的冷汗，「看不出你挺幽默的。」
米妮回過頭來坐好，眼楮眨啊眨的，「大叔的確是開著那樣的敞篷跑車送我過來的。」
看著米妮認真的表情，楚卓然的腳突然不知道該住哪踩了，車子抽了風似的在路上躥了兩下，想起沒有篷的車子，想起因為污染問題不能進城的車子，想起突突突突了三天的車子……楚卓然嚴肅地說︰「今天我們說的話不要說出去。」
米妮搞不清狀況，莫明其妙地點點頭，楚卓然再次抬手擦了擦冷汗。
一輛銀灰色的跑車沿著寬闊的街道飛馳而行，遠遠地扔下矗立在街邊的巨大廣告牌，廣告牌上醒目地寫著︰發展高效農業科學致富農民。字體旁是一幅圖片，一個頭戴草帽的憨厚大叔站在嶄新的農用拖拉機前，露出滿口燦爛的白牙……
拉……拉什麼？事實教育了楚卓然，帶「拉」字的敞篷車不只有法拉利，還有拖拉機。
怎麼會誤會得這麼離譜？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楚卓然都在回想米妮到底有沒有主動跟他提過「跑車」之類的話，想了半天，原來沒有，「跑車」是他先說出來的，米妮只說了「沒篷的車」。
重新打量了一下米妮，聯想起她來時乘坐的交通工具，這回怎麼看都是從貧困山區考出來的學生了。回想起車站前的那一幕，楚卓然咂了咂嘴，「你真的不知道貨幣已經改版了？」還會有這麼落後的地方嗎？
米妮又露出那種驚疑的、莫明其妙的神情，顯然沒听明白楚卓然在說什麼。
「你爺爺到鎮上去買東西也是花你用的這種錢？」
這句話米妮可听明白了，連連搖頭，「爺爺也很少下山，有時會打一些兔子山雞去換些東西。」
楚卓然沉默了好久，他沒想到在現今社會居然還存在著以物易物這種古老的交易方式，看來米妮的家鄉的確是一個很封閉的地方，那里的孩子能考出大山，有機會到國內一線城市來讀書，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楚卓然感嘆啊，唏噓半天，又覺得哪里不對勁，「你……剛剛說米奇是教授？在哪個學校？」
就算再怎麼封閉的地方教授，也應該知道些外部局勢吧？換新鈔都有十年時間了，難道他就不知道？怎麼也說不過去。
米妮倒是一臉的莫明其妙，「米奇為什麼要去學校？」
「嗯？」教授不用去學校，楚卓然可是頭一回听說，「他不用去學校任職嗎？」
米妮又抓抓頭，「一條狗去學校能擔任什麼職務？」
「吱」的一聲，銀灰色的跑車以極難看的方式剎了車，同樣難看的還有車內主駕駛上楚卓然的臉色。
「狗？」楚卓然听見自己的聲音高了八度，從倒車鏡中瞥見自己瞪著眼楮張著鼻孔，優雅形象蕩然無存，連忙模了模鼻子，盡量把聲音放緩，「你說米奇是一條狗？」
「沒錯啊。」米妮回答得理直氣壯。
「可是你說他是教授！」
「狗不就是會‘叫’的‘獸’嗎？啊！」米妮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米奇可以去擔任學校看門狗的職務。」
「咚！」
楚卓然的頭錘到方向盤上，踫響了喇叭，嚇了米妮一跳。
「你沒事吧？」
楚卓然連忙搖頭，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重新啟動車子。
楚卓然再次回想米妮到底有沒有主動提起過「教授」的事，想了半天，原來這兩個字還是他最先說出來的，再聯想到剛剛的敞篷車事件，看來是他跟米妮之間存在極為嚴重的溝通障礙。剛才還想問的幾個問題在他猛踩剎車的時候忘光了，他也不想再跟米妮對話，還好就快到達學園，到時候就找個人把她領到學生處去，他是大三，她是新生，偶遇過後，再無交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