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說得沒錯，夏荷軒里眾人緊張的等了半天，直到天色大亮，天水岸邊的戰斗還沒有開始，眾人也從最初的慌亂中漸漸冷靜下來。
趙文強甚至回了一趟家，去收拾銀票細軟。
不過看到李嬸劉嬸端來了早飯並招呼大家吃飯，楚椒還是愣了愣。好吧，軍城的人就算只是廚娘，神經都特別的強悍。
小柔和小婉也按捺不住了，一邊嘀咕著天水軍怎麼這麼磨嘰，一邊要再去前面看看。
「只能去一個。」楚椒說道。看她們倆的興奮勁，楚椒真怕她們一結伴，撒出去就不回來了。
前面可是二軍交鋒啊！
「你留在這里，我去看看。」小柔立刻說。
「不行，剛才就是你去的，這次你留在這里。」小婉反對。
「你們石頭剪子布。」見她們二個爭執起來，楚榛大聲說。他的小胳膊被趙氏攥得死死的，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去前面看打仗，所以特別熱心。
楚椒一陣無語。
小婉小柔很快就石頭剪子布出了結果，小柔贏了，得意的舉著雙手在小婉面前扭了扭。
「不許跑得太前面，最多半刻鐘就回來。」楚椒叮囑她。
小柔一邊點頭，一邊直接從窗戶跳了下去。
結果她剛走，南面馬蹄聲呼喝聲就驟然響起，如排山倒海一般。
雅間里的人慌忙向後退，直退到緊貼著牆。小婉驚訝的回了回頭，「不用怕，天水城看著近，其實挺遠的，就算是弩車也射不到這邊。」她說完看向楚椒，「我去屋頂看看。」說完自己又搖了搖頭，「算了，品福齋太矮，站在屋頂上也看不見。」
「你估計現在是什麼情形？」楚椒問道。
小婉撓了撓頭，「八成就是天水軍開始過河，咱們在放箭和用弩車……」喊殺聲和馬蹄聲太大，後面的話楚椒沒有听清。
小柔從窗戶躥了進來。「終于打起來了。」她興高采烈的說。「你們沒看見，天水的騎兵往前沖，咱們這邊一輪箭雨過去，射死射傷加上滑倒的人馬頓時就鋪滿了河面。天水軍一片混亂，真沖過河的也就有一小半，還沒有站穩咱們又是一輪箭雨……」
震天的喊殺聲中，她激動得大喊大叫，連說帶比劃。
楚椒的心猛的又提了起來。
天水騎兵沖過了河，接下來就是短兵相接的血戰，刀槍無眼！程雪音長風曉雁都在前線，還有大帥哥……
蘇公子應該不在第一線。
也不知道是心慌還是二軍交戰真是有這麼大的威力，離得這麼遠，品福齋又建得這麼結實，楚椒還是覺得腳下微顫。
「我出去看看。」小婉也不等小柔說話就躥了出去。
楚椒認慫的坐在了地板上。
「五千騎兵只有一小半，只有一小半……」旁邊趙文強臉色慘白，喃喃的叨念著。
天水岸邊就那麼大的地方，幾千人在混戰，楚椒一邊心里想著，一邊努力勸自己不要去想廝殺的場面。
「西武將軍真是太厲害了，還有郡主，還有周仁劍。」過了一會小婉從窗戶跳了進來，興奮的大叫道。
周仁劍……
這名字耳熟，哦，就是喜歡曉雁的那個人。楚椒胡亂的想著，伸手指了指窗外，示意想問前面怎麼樣了。
「我就站在前面房頂上，太遠的看不清楚。」小婉笑道︰「不過看樣子南岸還在趕人往上沖，估計潘武昏了頭，還沒有看出來過了河的騎兵已經被咱們砍的差不多了。咱們的人一直沒有過河，就是想多用弓箭弩車，來一撥射一撥。」
潘武只怕不是昏了頭，而是求勝立功心切，不惜拿人命往里填。楚椒在心里說。
而血峪城只有這麼一座城，只有這麼多將士，程雪嘯圖的不是打得酣暢好看，他只想用最少的代價收獲最大的戰果。
「這麼說咱們已經贏了？」楚榛掙月兌了趙氏的懷抱，歡呼著跳了起來。
「贏當然是贏了，不過沒有這麼快！」小柔笑道︰「潘武擺在岸邊的好歹也是五千人馬呢，這麼會功夫包頓餃子都不夠，別說是打五千人了。你剛才是在哪個屋頂看的？」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已經轉頭看向了小婉。
「我帶你去。」小婉說著，拉起小柔的手跳了出去。
楚椒撐著地板站了起來。小婉說得應該沒錯，也許潘武還在不甘心的想要再搏一搏，但窗外的喊殺聲和馬蹄聲已經明顯的小了。
五千兵馬啊，這麼會功夫真的連包頓餃子都不夠。
血峪城贏得又快又狠，而潘武這一仗打得輸大發了。
不過只要稍微想一下，楚椒倒也可以理解。昨天和親隊伍的所有幸存者都到了血峪城，潘武應該是通過什麼辦法知道了當時的情形，明白他與元德大汗訂立的陰謀徹底失敗了。他想要一舉攻下血峪城。
血峪城面向中原的方向沒有城牆沒有城門，而天水上面結著厚冰。
他想要偷襲，卻沒想到立刻就被鎮西軍發覺，更沒想到鎮西軍的反應速度這麼快。
但歸根結底，他是太子的侍衛統領出身，他是在朝廷上在權貴中長大的，他平生唯一的戰績就是消無聲息的收服了當年鎮北王府的私兵。
他沒有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血戰過。
而鎮西軍是在與胡人的征戰中一代代打磨出來的。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小婉都看出來第一輪沖過天水河的天水騎兵已經被鎮西軍收割，而潘武這個主帥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驅趕著他的將士往前填。
那些將士死得好冤。
楚椒走到窗前，剛才小婉小柔大咧咧的站在窗邊，果然沒有一枝箭射過來。
她看到了一群傷兵。
有的傷在胳膊上，有的傷在腿上，也有傷在臉上肩膀上的，他們彼此攙扶著，一邊流著熱血，一邊興奮的大聲說著話。
楚椒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覺得這場大戰給她的最大感觸不是血腥，也不是大捷的激動，而是所有人都很興奮很高興，就只有他們一家人害怕。
楚椒倒也沒有覺得丟臉。
有個傷兵抬頭看到了她，抬起血淋淋的手臂沖她揮了揮，「大姑娘別擔心，咱們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