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椒蹲下來,開始和號稱不還價的攤主討價還價。
程雪嘯站在她身後,挺拔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就為她擋出了一小塊空地。
剛才武館的教頭和那個青年顯然是假打,沒什麼可看,當然楚姑娘為了買幾個碗討價還價同樣沒什麼可看,程雪嘯心想,不過她興致勃勃,自己也只好站在她身後,以防路過的人亂擠,踢著了她。
「五十文一個,我就買十個,不賣我就走了。」楚椒氣勢十足。
攤主撩撩眼皮看看她。「不賣。」
「五十五文一個。」楚椒加價。
攤主又撩撩眼皮,看了看她身後的程雪嘯。
少年很高,穿一身玄色緊身騎裝,披著白狐皮的斗篷。雖然周圍熙熙攘攘,他卻神色淡然,腰背筆直,整個人仿佛一株立于萬仞峰頂之上的青松,明明孤峭挺拔,卻又有一種亭亭如蓋的雍容華貴。
他的皮膚白皙瑩潤,雙眉墨黑細長,鼻梁挺直,嘴唇微紅,容貌俊美至極,而一雙眼楮更是清明冷銳,仿佛寒光照在劍尖之上。
買碗的小姑娘雖然一身新衣,穿得也不差,但這位公子肯定更有錢。
楚椒各種挑剔,又加了二次價,加到了六十文一個,就不肯再往上加,但也沒有站起來走,就這樣磨嘰著。
攤主心里也有點急,要不是她身後站著的那位爺看上去有錢又好宰的樣子,這碗五十文一個就可以賣了。
他現在等的就是這位爺不耐煩起來,扔下塊銀子就走。
前年廟會上有位帶著丫鬟來逛的爺就是這麼干的,一個裝胭脂的小盒子,居然賣了一兩銀子吶!攤主這二年來只要想起這件事就激動,所以嘴里雖然說著話,眼楮卻總是瞟向程雪嘯。
程雪嘯淡定的站著。大冬天的,小姑娘一身棉襖棉裙,估計里面還套了不少衣服,蹲在地上就象一個球。他居高臨下,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雙丫髻,于是就盯著雙丫髻看。
烏黑潤澤,圓圓的鼓鼓的兩團,好想捏一捏。
程雪嘯正無聊,蘇蓮城擠過來站到了他身邊,都不用說話,順著楚椒的手指就看到了那摞碗。蘇大才子一伸手,抓著楚椒的胳膊就把她拉了起來。
那碗丑得還能看嗎?
楚椒扭頭見是蘇蓮城在拉自己,也就笑了笑,人多時容易沖動購物,不買就不買吧。她跟著蘇蓮城,邁步接著往前逛。
攤主大哥……
「小姑娘,你等一等,這碗六十文一個,你多買幾個吧!」
「五十文。」
「四十文一個,你要不要哇,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個攤啦!」
已經走出了好幾步的楚椒回頭,不過還沒等她轉身,就被蘇蓮城死死的拉住了。
雖然品福齋只有二套好瓷器,他經常用粗瓷,也沒有嫌棄過,但這個碗真是太丑了!
蘇蓮城拉著楚椒往前走,程雪嘯施施然的跟在他們身後。
路過一個賣絹花的攤子,蘇蓮城瞄了一眼,挑了一朵紅絨花。
紅絨花雞蛋大小,顏色很紅很正,層層疊疊的花瓣喜氣洋洋,楚椒笑嘻嘻點頭,讓蘇蓮城把花插在了她的丫髻上。
這種花就是過年時戴的,看著喜氣好看,其實也就幾文錢一枝。
蘇蓮城插好了花,順手捏了捏她的丫髻。
程雪嘯腳步一頓,見二個人說笑著又往前走去,停了停才跟了上去。
一群人逛了大半天,雜七雜八的東西吃了不少,但就數楚椒和落葵買的東西多,不過都不值錢,加在一起都沒有花過一兩銀子去。
蘇蓮城請客,眾人在附近的一座大酒樓吃了飯,二位爺直接一起去拜年,車夫送了楚椒和羅大貴回品福齋。
大過年的品福齋也不開門,楚椒一覺睡到快中午,收拾好了穿過院門來到廚房,羅大貴已經炒好了一個菜,楚椒端到店堂里剛放下,就听到有人拍門。
楚椒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女人,看模樣應該是過了三十歲了,但看打扮就象她才十八似的
「鎮南王府過年送禮的點心是不是在這里做的?」那女人問道,一邊問一邊就探頭往門里看。
楚椒連忙側身,把她讓了進來。
「怎麼這個店這麼小這麼破?」那女人也不看楚椒,四下打量著,自顧自說道。
楚椒走到櫃台後面,拿出一個空紙盒,舉在手里給她看。
二百盒點心,當然不可能就剛剛好只做二百個紙盒,楚椒叮囑過鋪子里多做幾個以備撕扯壞了替換,這是富余下來的。
那女人看到紙盒,終于確定自己沒有找錯地方,這才看向楚椒。「小姑娘你是……」
「我是老板。」楚椒笑著說。
那女人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的把楚椒打量了一遍。
楚椒微笑著任由她打量。不管這女人是誰,開口就問鎮南王府的點心是不是在這里訂做的,顯然是吃了點心覺得好,才打听著尋來的。
這就是主顧,得捧著。
「老板……那個小姑娘,」那女人叫了一聲‘老板’,估計是覺得別扭,立刻又改回了‘小姑娘’,「我是紅鸞樓的管事媽媽,你叫我香姨好了。」
楚椒沒听清,「什麼樓?」
「紅鸞樓。」香姨大聲說。
「哦哦,是專做喜宴的酒樓嗎?」楚椒一邊點頭,一邊問道。
香姨‘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水紅色的手帕掩住了嘴,「小姑娘不懂。」
見她說自己不懂,于是楚椒就懂了,然後看著香姨,驚訝得張大了嘴。
蘇大才子交游廣闊,過個年,點心都送到青-樓了麼?
香姨見楚椒發呆,更是覺得好笑,水紅色的帕子伸過來,在她鼻子前揮了揮。
香風陣陣,雖然濃郁,但是並不難聞。
「小姑娘,你雖然是老板,但這個店里有沒有主事的男人?」她笑著問道,正好門簾一挑,羅大貴端著一盤魚走了出來。
香姨眼楮一亮。羅大貴看上去二十二、三歲,生得高大壯實,方方正正的一張大臉,濃眉大眼,如果佩把寶劍,這相貌就是做天子近衛也不寒磣,可惜他沒有寶劍,卻系著一條油漬斑斑的大圍裙。
不過香姨也不嫌棄,扭著腰走到他面前,「這位哥哥,你一定听說過我家紅鸞樓吧?」
「紅……什麼樓?」羅大貴被她一帕子搭在肩膀上,頓時就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