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雨傘撐在楊劍的頭上，顧春衣才發現悲劇了，自己真是個矮腿短，就算掂起腳尖努力舉高也是只能剛過楊劍的頭頂，楊劍轉身瞪著眼楮，「個矮人就挫，明明沒能力也不說，還能幫人撐傘呀？」說完一把奪過雨傘。
顧春衣這才明白楊劍是不高興自己昨晚和楊曉雨談話心情受影響了，看到楊劍隨便一舉雨傘就離自己有一人高，風吹過來的雨氣把她心里的陰霾一掃而空，她一下子雀躍起來，討好地對楊劍說，「別人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我是老師旁邊好遮雨。」
楊劍嫌棄地撇撇嘴，低頭看顧春衣，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顧春衣長長的睫毛輕顫，他的眼里終于有了笑意，嘴巴不留情的道︰「小矮子。」
小矮子就小矮子吧，顧春衣也不生氣，「老師，你沒听到一句話嗎？濃縮就是精華。」
楊劍毫不留情地打擊，「光長心眼不長個子有什麼呀，而且長的心眼都不全，全是缺心眼。」
這罵人的技術真是好，顧春衣崇拜得不要不要的，自己什麼時候也能這麼毒舌呢。
師徒兩個邊走邊逗嘴，不過純粹是顧春衣單方面被楊劍埋汰，顧春衣也不生氣，只是越來越覺得這不是老師轉世就是老師的前世了，性子真是一模一樣，對別人愛理不理的，對自己倒是理的，只是嫌棄和打擊而已。
兩人走到一游廊，楊劍收起雨傘，隨手倒放在游廊靠著欄桿，他雙手背在後面，廣袖隨著他走動搖擺，挺有謫仙範的，顧春衣看著老師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
走到游廊盡頭，是一寬闊地方，顧春衣才發現下面是一個小院子，院子面積不大，風景卻很精致，院子的地上鋪著白沙，就是顧春衣前天走過冬園時看到的白色，那時她在馬車上一掠而過，沒看清楚是什麼，現在才知道的確不是雪，而是白色的沙石，一些個子很矮的常青散落在院子里各地，角落旁邊是石頭做的假山，上面爬滿了苔蘚。
「微縮的園林景觀。」顧春衣驚嘆，「老師，這真漂亮，是你設計的嗎？」從她站的角度看下，整個院子小巧、靜謐、深邃好象一幅彩色立體的山水畫。
「這小矮子還挺識貨的。」楊劍點點頭，一邊立刻有下人搬來兩把寶藍色雲龍捧壽坐褥的禪椅，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放著，掐絲琺瑯黃底紅花的小盤里有鵪子水晶膾、百合酥、叉燒鹿脯、宮保野兔、火腿鮮筍湯、吉祥如意卷、炒蘆筍，還有一壺剛溫過的黃酒。
「先吃點飯再喝酒。」楊劍嘴巴這麼說，卻倒一杯酒給自己一口飲下。
顧春衣不滿地瞪著他一眼，「老師你也先把肚子墊點東西再喝酒，空月復飲酒傷胃。」
楊劍手沒停，又倒了一杯酒飲下，看到顧春衣一臉不贊同地望著自己，譏笑道，「這才是飲酒的正確方式，好景好酒好心情，哪象你們借酒澆愁，如牛飲水浪費好酒。」
「老師，你說人活著到底干什麼？雙手空空而來，雙手空空而去。」就象曉雨姨，明明一點也不快樂。
顧春衣突然對古人的人生觀很好奇，前世提倡學國學，可國學卻是古人的，在科技較為落後的時代為什麼有這麼前進的思想。
楊劍若有所思，「難怪辦學校這事包國師比你還著急，你是真的無所謂還是無能而表現不在乎？」
其實兩者都有吧，沒有能力而不去爭，所以告訴自己不要在乎，免得求不得苦，佛說。
楊劍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嘲笑道︰「你既然想得那麼透徹，為什麼還放在心上，再說了，你吃了還餓，為什麼要吃？要吃也就算了，為什麼要吃好的，做味道好的，還要擺放好看的，還要有美景美酒相配。就象昨天晚上，你曉雨姨明明心情不好，為什麼還要等好菜還有你才喝酒？」
「老師你是說追求美好事物是人本能嗎？」顧春衣覺得很有道理，追問一句。
「我什麼也沒說，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吃飯就菜就撤掉了。」楊劍生氣地瞪了顧春衣一眼，廢話這麼多到底吃不吃了，再不吃都涼了。
吃，怎麼不吃呢，顧春衣立刻拿起筷子，懂得一萬句哲理也抵不過肚子空空呀。
兩人剛放下碗，立刻有下人前來收拾，收走飯菜後又送來幾樣小菜，顧春衣跟著師父喝了兩杯溫酒，身體漸漸熱起來，臉了燙紅了，這時游廊的瓦檐滴下無數水珠，被風一吹，輕輕甩在身上，莫名的帶出一股涼意。讓人的心情不由輕快起來。
「老師老師，這院子真漂亮，象山水畫一樣，只是可惜山水山水，這里只有假山沒有水。」顧春衣又喝了一杯酒，話開始多了起來。
楊劍象看傻子一樣看著顧春衣，「那水不是進到你腦子里了嗎？這里本是為下雨的時候能賞的景，要水干什麼？」
顧春衣晃了晃頭，「老師老師，在我夢里，有個小矮子掛太陽旗國家的人說這叫枯山水，是他們獨創的。」
楊劍正扔了一粒炸過的花生米在自己嘴里，聞言也不爭辯，只是斜了顧春衣一眼，「你管別人說什麼，不要臉的人那麼多，你理得過來嗎。」
這話顧春衣喜歡，不得不說，老師還是和前世一樣霸氣呀，前世老師考上某所985學校，藝術理念和該校格格不入，一氣之下棄學了，因為沒有畢業證書，老師到一偏遠縣城工作，直到老師登上國家最高榮譽殿堂那學校才給老師發畢業證書。
「又在想什麼？」楊劍直接用筷子敲了敲顧春衣的頭，並不痛，但顧春衣下意識模了一下，把前世老師的事跡講給楊劍听。
「真蠢，難怪會教出你這麼蠢的徒弟。」楊劍嘖嘖，「瞧他作的，就算把畢業證書給他有什麼用？能改變一輩子呆在那縣城嗎？明明一輩子就被那張畢業證書毀了。就象你，現在不當山長，以後出名了人家承認你地位有什麼用？能改變當初你弱小的現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