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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沛令選定的晚餐場合是一間名為紫姬的高級日料店,店鋪的風格模仿日本古典建築,走廊兩邊的地面都有仿紙式的明黃色燈籠,充滿沉靜安穩的氣質,店中沒有大廳,入門後就有一名穿著黑白制服的男侍者上前來詢問帶路。

傅沛令說他已有預約,侍者就將兩人帶到了一間十多平米的雅致包間中。

薄熒自上次在法餐廳出糗後,回去就惡補了西餐禮儀,卻沒有周全到連日餐禮儀也一起學習,現在進了這種高檔場合,她曾一度遠離的自卑感又回來了,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只能隱晦地觀察傅沛令的動作,學著他的樣子月兌鞋進入。

幾盞狀似包著花蕾、即將綻放的菊型吊燈懸在深黑色的漆木長桌上方,傅沛令落座後,薄熒才在他對面跟著入座,一名和先前不同的男招待輕聲走入包間,輕手輕腳地為兩人倒上熱茶後,再次悄然無息地退到了一邊,薄熒月兌下厚厚的長圍巾想要搭在椅背上時,他馬上走了上來,恭敬地接走圍巾,掛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

太靜了,靜得好像在椅子上挪一下位置也會被察覺,薄熒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和傅沛令在一起時的沉寂,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沒有,她甚至比上次在法餐廳時還要緊張,如果她把紅酒打倒在牛排上,孟上秋和戚容不會因此就嫌惡她,但是如果她在這里把裝飾用的食物吃進嘴里,傅沛令能夠容忍她的無知和窮酸嗎?

她不敢高估自己在傅沛令心中的地位。

傅沛令看著菜單,向侍者報了幾個菜名後將菜單遞給薄熒,薄熒在他的手還沒有完全遞出的時候就馬上揚起微笑︰「你替我點吧。」

傅沛令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翻著菜單又點了幾個。

侍者接回菜單,恭敬地退了出去,拉上了格子門。

為了不讓寂靜繼續延續下去,薄熒注視著坐在對面的傅沛令,用輕松愉快的口吻說話了︰

「你看了昨天的北美冰球聯賽嗎?」

傅沛令靠著椅背,抬起眼來,神色沒有多大變化︰「你也看了?」

「我覺得最精彩的應該是第三節比賽吧?」薄熒笑道︰「伯德的前場阻截太驚險了,如果不是他,昨晚的比賽結果就應該不同了。」

「最後的結果和北極熊隊抓住了多打少快攻的機會也月兌不了關系。」

「第二場的時候吧?他們的強力強鋒太強壯了,那個黑色卷頭發的。」薄熒馬上接道。

「對,他叫謝力•布萊恩。」傅沛令離開了椅背,雙手放到了桌前,神情看起來放松了不少︰「沒想到你真的看了整場比賽。」

「我經常听見你和鄭風在談論冰球,昨天正好有比賽,我就看了。」薄熒說。

「你覺得有意思嗎?」傅沛令問。

薄熒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暴力野蠻的運動。

「很波瀾壯闊。」薄熒揚起了嘴角︰「它的激烈對抗和快速攻防轉換一直讓我感到緊張,這是其他運動讓我感受不到的。」

在兩人聊冰球的時候,侍者開始陸續上菜了,從前菜、碗品、海品、烤品再到最後的甜品、抹茶,薄熒的面前共有十一道菜,傅沛令在用餐的時候很安靜,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少爺,薄熒沒有打擾他,只是暗中學著他的樣子小心地用餐。

好不容易順利地吃過晚飯,侍者拿著賬單前來結賬,薄熒雖然早有預料這一頓不會便宜,但怎麼也沒想到兩個人竟然吃出了一萬多,而傅沛令刷卡時依然面色平常,仿佛這和他在順璟吃的食堂餐沒什麼不同。

結完帳後,傅沛令帶著薄熒離開日料店,步行去了附近一家叫做觀蛟影城的大型連鎖影院觀影,影院中隨處可見挽手的年輕情侶,空氣中充滿爆米花甜膩的香氣。

傅沛令的身份在順璟人盡皆知,明鐘集團和匯力集團的共同唯一繼承人,薄熒在網絡上了解過這兩家公司的信息,觀蛟影城是明鐘集團在文化方面的產業之一,傅沛令來到這里看電影,除了需要走個流程買票外,完全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客廳看電影。

兩人在選擇要看什麼電影的時候,傅沛令詢問了薄熒的意見。

薄熒看了眼正在上映的電影名單,說︰「末日48小時吧。」

自走進電影院後薄熒就一直在觀察傅沛令的視線,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唯獨在《末日48小時》的海報上多停留了幾秒,由此猜測他應該是對這個科幻動作片感興趣。

「兩張。」傅沛令面無波瀾地對購票員說道。

電影播放中途,薄熒確定自己選對了電影,雖然傅沛令依舊安安靜靜坐在身邊不發一語,但是至少他看得還算專注,沒有顯得無聊倦怠。

薄熒是第一次來電影院,她的心情依然很激動,和剛剛的第一次吃日料比起,少了自卑和緊張,只有新奇,她捧著傅沛令給她買的爆米花,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很奇妙,太過美好,美好得沒有實感,誰能想到這個上著昂貴學校、剛剛吃完一頓價值上萬日料的女孩就在半年前還是福利院中人人厭惡的一個孤兒呢?

一個多小時的電影結束後,傅沛令提議去南山走走,薄熒答應了,並在車上的時候回了戚容的短信,告訴她自己還和同學們在外看電影,晚一些回家。

「你父母催你回家了?」傅沛令坐在後座另一邊,手肘支在車門上,指骨撐著臉上的顴骨,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沒有,只是問我玩得開心麼。」薄熒笑了起來。

傅沛令沒說話,轉回了視線投向窗外,在燈火輝煌的街燈映照下,他冷漠俊秀的側臉顯得有些落寞。

轎車沿著蜿蜒的山路向南山頂峰開去,到達山巔後,傅沛令和薄熒下車朝前走去,司機兼保鏢則遠遠跟在身後。

傅沛令最終在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停下,坐在了木制的長椅上,薄熒則往前走了兩步,驚嘆地看著山巒下匍匐在她腳下的輝煌燦爛的夜景,這就是首都的威力,即使將它踩在腳下,俯視的人依然會被震撼得目眩神迷、心神俱蕩。

雖然再往前走兩步就是粉身碎骨,但是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抵擋這迷醉的世界呢?

一陣寒冷的夜風襲來,吹得薄熒的黑發飛舞起來。

她忽然回頭,快走兩步取下脖子上的圍巾,在傅沛令反應過來之前圍上了他的脖子。

傅沛令的表情因為意外而顯得有些怔愣,薄熒對他笑了笑,再次走回了山崖邊,入迷地看著從腳下一直鋪向天際的奢華光帶。

傅沛令慢慢走到了她的身邊。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身處在這輝煌的景象之中。」薄熒望著眼前震撼人心的夜景說道。

傅沛令側頭看著她,霓虹燈的光彩在薄熒澄淨黝黑的眼中閃耀,像結冰的湖在霧夜中泛著光,點亮她攝人心魄的美麗容顏。

「今天我真的很開心,第一次吃日料,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夜景——」薄熒轉過頭來,對上傅沛令暗沉沉的目光︰「第一次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傅沛令的眼中因為薄熒的話而多了一絲疑惑︰「……朋友?」

「我真的很開心。」薄熒的聲音低了下去,長而微翹的睫毛也垂落下去,「其實我是個孤兒,直到半年前還在被人隨意甩耳光、扔擦炮……不管什麼人,都能來踩上一腳。」薄熒垂在傅沛令看不見的另一邊的手緊緊地攥攏了,指甲掐入掌心,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意。

傅沛令只知道她的父親是個知名導演,卻不知道薄熒其實是被收養,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主,但是看著眼前的薄熒,他莫名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在他開口之前,薄熒已經抬起了頭看向他,臉上堅強明媚的笑容在毫無防備下燙進了他的眼中。

在絢麗的夜景掩映下,她微笑的臉龐比腳下光輝亮麗的世界更令人心神搖蕩。

「但是我現在很幸福,因為有爸爸媽媽,還有你。」

薄熒說出了在心中斟酌考慮良久的一句話,她目不轉楮地看著傅沛令,果不其然看見他冰封在眼底的冷色有了明顯的動搖和消融。

雖然外界都盛傳傅沛令已經摘下薄熒這朵高嶺之花,但是只有兩人才清楚,他們是何等簡單薄弱的關系,傅沛令提供給薄熒需要的庇佑,而薄熒付出的僅僅只是偶爾的陪伴,薄熒看得出傅沛令對自己有興趣,但這薄弱的興趣到底能維持多久她心里卻沒底,等到新鮮感退去,誰能保證她這個過時的花瓶能夠得到良好的安置?

她不願意做個觀賞花瓶,至少,不願做個沒有特殊意義、可以隨時丟棄的花瓶。

既然傅沛令需要被人需要,那她就清楚告訴他,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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