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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孟上秋喊「過」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片場好一會後,眾人才回過神來。

陳冕放開薄熒,薄熒從床上坐起,半期待半忐忑地看著孟上秋。

「不錯。」孟上秋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說。

這是他自影片開拍後說的第一句不錯,薄熒的臉上立即揚起了笑意。

趁勝追擊,休息幾分鐘後,薄熒立即又開始了下一場拍攝,幾場下來無一NG,迅速趕上了進度。

賓館的最後一場戲拍的是胡雪和沈石青的爭吵,這是兩人在劇中爆發的唯一一次爭吵,也是胡雪在片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心靈釋放。

沈石青從胡雪的鋼琴老師嘴里得知胡雪已經翹掉了兩周的鋼琴課,暴怒的沈石青為此將胡雪從學校的晚會排練中強行帶走,在無盡的爭吵中,兩人回到臨時住所,沈石青將大吵大叫的胡雪扔到沙發,鎖上門,又去砰地一聲砸上窗戶,表情猙獰地一掌拍在沙發背脊上。

「門窗都關上了,叫吧,讓我看看你能吼多大聲,快吼吧!」

沈石青不斷追問胡雪在每周六/四點到六點的兩個小時內做了什麼,和誰在一起,他指責胡雪浪蕩不堪,胡亂臆測胡雪和其他男孩的關系,胡雪則歇斯底里地對他怒吼︰「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我?是我在負擔你的一切生活費用,你身上的漂亮衣服昂貴首飾哪一件不是我買的?沒有我,你現在只會在孤兒院里和其他孤兒搶糖吃!胡雪!胡雪!」沈石青面目猙獰,一遍一遍咬牙切齒地念著小惡魔的名字︰「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胡雪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的動作之快、之突然,讓怒意滿面的沈石青都愣了一下。

「你殺了我媽媽!你連我也一起殺掉了!」胡雪淒厲地尖叫道。

她的尖叫在客廳里連最後一絲余音都消失後,客廳靜得像是一個入夜的墳墓。

胡雪重新坐了下來,在沙發上蜷成一團,將自己的臉埋入曲起的膝蓋中,沈石青注視著她,臉上的怒容被束手無策的濃濃悲哀取代。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有不斷道歉,伸手想要去擁抱這個讓他心碎,不斷在愛與恨的分界中間折磨他的小惡魔。

他的手在剛剛踫到胡雪手臂的時候就被打掉了。

「別踫我。」

胡雪帶著鼻音的聲音從臂彎下冷冷傳出。

「過。」

孟上秋喊過的聲音傳出後,陳冕笑著拍了拍薄熒的頭︰「好樣的,一夜不見,這演技是月兌骨重生啊,晚上陳哥哥自費請你吃個大雞腿吧。」

薄熒抬起頭回以一個微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什麼哥哥,三十幾的人了也不害臊。」戚容笑著走了過來︰「今天的進度提前完成,收拾東西準備回賓館了。」

「我……」陳冕正要說話,走過來的孟上秋淡淡接了一句︰「人老心不老。」

「……孟哥,你這是損我還是夸我呢?」陳冕說。

孟上秋沒管陳冕,看向薄熒︰「今天演的不錯。」

這是第二聲不錯了,薄熒心情很好,微笑的弧度也變大了︰「還要謝謝大家之前對我的包容。」

「找準狀態就好。」孟上秋點頭。

因為下定了決心,薄熒在接下來的拍攝中一直順順利利,新年的那幾天劇組也沒有休息,全天趕工,薄熒也在記憶中留下了有史以來最快樂的一個新年,沒有福利院里大人的冷眼,也沒有其他孩子跟風的捉弄,她吃得飽飽的,蓋著溫暖的大棉被,有人對她和顏悅色的說話,還會夸她有天賦,對她笑。

也就是這個時候起,薄熒堅定了走這一條路的決心,她相信自己的生活正在變好,婆婆說的曙光已經就在眼前。

二月初的時候,劇組結束了最後一場戲,比預計的殺青時間還要早上一周,孟上秋心情大好決定舉辦殺青宴。

吃的還是火鍋,地點則選在了尚門市的市中心,飯桌人歡聲笑語不斷,男男女女面前都擺著一杯啤酒,就連沒有喝酒的女工作人員也紅光滿面。

薄熒吃飽後借口出去透氣,溜出了滿是煙味的火鍋店,室外的寒風吹走了她臉上的熱氣,讓她的心情也跟著輕盈起來。

電影上映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控制不了,薄熒能做的僅僅只是享受現在。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薄熒準備回到店內,視線隨意掃過街角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在街角昏黃的路燈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蜷縮在垃圾堆中,身上穿著一件紫色的毛衣和黑色長褲,看起來不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薄熒左右看了下,店門口只有她一人,旁邊店鋪的門口倒是站著四五個正在熱絡聊天的大人,但是他們似乎沒人看見路燈下的老人。

薄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腳往路燈下走去。

隨著距離越近,薄熒就越肯定這是一個和家人走失的老人,她衣著單薄,像是剛剛才從溫暖的室內出來,鞋面干淨嶄新,沒有一點泥漬,雖然臉上被凍得蒼白沒有血色,但是臉頰有肉,不像是生活困難吃不起飯的樣子。

「老女乃女乃,您一個人嗎?您的家人去哪里了?」薄熒站在老人面前柔聲問道。

老人茫然地盯著地面一點沒有回答,兩只布滿皺紋的手凍得發青。

薄熒無奈地四下張望,她和火鍋店隔壁店門前站著的其中一位女性對上了視線,對方馬上移走了視線,重新投入了熱火朝天的聊天。

薄熒只好收回視線,月兌下自己身上棉衣披在老人身上,這一次,老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還是茫然的。

「老女乃女乃,您知道您家人的電話號碼嗎?您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嗎?」薄熒變著法子詢問,但是老人始終一話不發。

「我看見她從那里來的。」

薄熒抬起頭,看見是剛剛和她對視的那位女性,她站在店門口,袖著手朝薄熒說道,其他人都已經走進了店門,她說完後也跟著轉身走進了店鋪。

薄熒低頭看了眼可憐的老人,估模著劇組的慶功宴離結束還早,她將老人從垃圾袋旁扶了起來︰「老女乃女乃,我帶您去找您的家人。」

老人順從沉默地站了起來,薄熒模到她身上的毛衣,是她從來沒有模過的柔軟度,比劇組一個工作人員向她炫耀過的兩千塊的羊絨毛衣還要柔軟親膚。

這條街上大多是餐飲酒店,沒有岔路,薄熒扶著老人朝剛剛那位女性指明的方向走去,但是走了很久,走到人煙罕至的街道盡頭後,她還是沒看見任何像是老人家人的人。

薄熒在一盞路燈下停了下來,她冷得手指都沒有知覺了,卻還是用這只沒有知覺的手指替老人拉起了她的棉衣衣領。

「媽!媽!你怎麼在這兒?!」

就在薄熒準備帶老人回火鍋店借電話報警的時候,一聲呼聲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薄熒轉過頭的時候,一個女人正從十幾米外,停在馬路邊上的黑色汽車上沖下。

她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耳垂下鏤空的菱形鑽石耳飾在晃動下閃著璀璨的光芒,身上比老人穿得還少,外套下竟然是一條禮服長裙,保養得當的臉部皮膚細膩光滑,只有眼角的一點魚尾紋出賣了她的年齡。

在確認老人沒有受傷後,女人立即將手里抱著的羽絨服給老人裹上了,她的動作太快,薄熒都來不及提醒她自己的棉衣還被老人穿在身上。女人把羽絨服給老人裹上後才想起還站在一邊的薄熒,她抬起頭,在看清薄熒的長相後,除了眼底一絲怔愣外,沒有明顯失態。

「多謝你照看我母親了。」女人說道︰「你在哪里發現她的?」

「就在前面一點的火鍋店門口。」薄熒說。

「媽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比女人慢一步下車的男人這時才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他問的是老人的情況,眼楮卻眨也不眨地盯著薄熒。

「媽沒事,是這位小妹妹找到了她。」女人看著後一步走來的男人,語氣生疏而客氣︰「我的錢包放在車上,你先幫我謝謝小妹妹吧。」

「小姑娘,是你照看了老人吧?真是謝謝你了,叔叔沒什麼好送你的……」男人伸手模向西裝內側的口袋,拿出了一個咖啡色的真皮錢包,隨手就抽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薄熒。

「沒關系的,老女乃女乃找到家人就好。」薄熒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女人︰「女乃女乃身上穿的棉衣是我的……」

兩人這才注意到薄熒只穿著薄薄一件單衣,女人愣了愣,立即把老人身上的棉衣月兌下還給了薄熒。

「小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女人再次說。

男人還想說什麼,女人微微蹙了蹙眉頭,語氣依然是冷漠淡然的︰「兒子還在車外等著。」

薄熒的視線投向馬路邊的汽車,一個少年倚在車邊看著這里,既沒打算過來,也看不出要進車的意思,在他所處的昏暗光線下,薄熒只能看出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外衣,脖子上圍了一條黑白格子的圍巾,臉卻模糊在了夜色里。

「好吧好吧。」男人回頭看了眼兒子,對薄熒再次道了一聲謝後和女人一齊走了。

薄熒穿上自己的棉衣,轉身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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