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向來喜聚不喜散,難得的闔家歡喜的日子就這麼草草了事了,寶玉心中不自在,在自己院子里也是長須短嘆的。
襲人傷著躺在床上,晴雯伺候著上來換衣裳,不妨將扇子跌倒了地上,將骨子跌折了,寶玉罵了兩句「蠢材蠢材!」,晴雯可不是襲人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她暴炭一般的脾氣,當下就跟他吵了起來,兩人吵得厲害,麝月等人都不敢言語,便是襲人也被她們吵得厲害,強忍著痛過來勸人。
之後還是薛蟠過來請寶玉喝酒,寶玉出門去了才罷。
這里暫且不提,那邊黛玉回了暖香塢,見林睿正吃著干果點心,忙抽了出來,道,
「你用膳了嗎?怎麼吃這些東西?又吃不飽還傷胃,紫鵑,讓人去小廚房收拾一碗面出來!」
紫鵑應下了便要出去,就被林睿給攔下了,道,「不用,不用去了,大廚房送過午膳了,我吃過了,不過嘴饞又吃了些點心,不必收拾了!」
此時大觀園中還沒有收拾出小廚房來,平日里都是園子外頭的大廚房的做的飯菜。
黛玉所說的小廚房是專門給她和賈璐建的,黛玉病弱,賈璐又挑嘴,趙嬤嬤便讓人收拾了一間小廚房來,做些湯湯水水的活計。
既然睿哥兒吃過了,那便罷了。黛玉拉著他坐在一處,細細打听著書院里的先生、同窗、吃住等,一點一滴都要問個干淨。睿哥兒知道黛玉關心自己,非常有耐心得一一回了,之後睿哥兒又問起了黛玉在賈家的事情。
「姐姐,剛剛我回來恍惚听到有下人說什麼寶姐姐那個金要玉的來配的,這是怎麼說法?」
黛玉為他理了理衣裳,道,「你這又是從哪里听來的混賬話,你怕是听岔了吧,這兩日說的怕都是梨香院的齡官的事情,從未說過什麼寶姐姐的事情。」
林睿拉住了她的手,直直看著她的眼楮,道,
「姐姐,你莫要哄我,這齡官的事情與我何干,只有你是我姐姐,我只關心你的事情,之前不都是說你和寶玉兩個是一對的嗎,怎麼好好地又傳出了一個寶姐姐來了?」
黛玉瞧著他,又听著他這般說話,心頭仿佛被重錘擊打了一下一般。
暗道,也唯有他能夠這麼滿心滿眼都是我了,就是寶玉他一貫關懷體貼,但是還有這麼妹妹那個姐姐的,這兩日都不曾找她來了。
到底她和睿哥兒才是一脈血親,如今他們兩個又一處寄人籬下,相互扶持,罷了,她如何都可以,只要睿哥兒能如雄鷹一般展翅飛翔就好。
側著頭,悄悄擦拭掉眼角的淚痕,笑著道,
「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那些閑人的說嘴當不得真,隨他們說去吧,咱們又不會丟了肉去!」
林睿听著急了,道,「姐姐,你豈不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他們是上嘴皮子絆了下嘴皮子,動動嘴罷了,傷的可是姐姐的名聲啊!」
黛玉見他急了,安撫著,
「別急,我長年待在園子里,又得老太太的寵愛,他們可沒這個膽子在我面前說話,就是將來,你讀書讀出了名堂了,還在乎這些,你不聞東府蓉哥兒的未進門的媳婦,她的名聲也不好听,最後不還是嫁個了蓉哥兒嗎?」
「那麼姐姐又怎麼不知那沈姑娘訂婚前的種種挫折了?」
受委屈的本是黛玉,她如今也是紅了眼,道,
「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和那群下人們硬踫硬,當初父親還未去的時候,府中也因著嚼舌根子的事情,很是鬧過一場,打發了不少人去,這人一茬又一茬,你又如何處理得起來。
再一個,這寶姐姐是太太的意思,你莫不是還要跟太太對上,你忘了你為什麼好好得就要出去求學了嗎?如今好了傷疤便要忘了疼嗎?」
說著說著,黛玉漸漸抽咽起來。
瞧著黛玉傷心的模樣,听著她的質問,林睿便是有萬分手段也使喚不出來,憤恨之余,將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木桌上。
「真的是可恨!」
黛玉尖叫一聲,趕緊將他的手捧了起來,道,
「你便是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拿它撒氣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環哥兒就是壞了一雙手才生生轉向武職的,你若是壞了這手,你莫不是也要從軍去!對得起一門清貴的林家祖先嗎?」
黛玉的關懷嘮叨,林睿充耳不聞,不知想到了什麼,忙問道,
「姐姐,你可是真心喜歡寶玉?」
黛玉略略紅了臉,道,「你問這個做什麼,我喜歡他又如何,不喜歡他又如何?」
林睿道,「若是姐姐喜歡他,我便是搶也給姐姐將他搶過來,若是姐姐不喜歡他,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
林睿恨恨道,「我便要打破了這牢籠也要帶姐姐出去!」
隨後,兩只手掐在她的肩膀上,直直看向了她,「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到底喜歡嗎?
黛玉也在心中問自己。
她的腦海中閃過幼年無依無靠來到賈家,身邊只有一個年邁的王嬤嬤和年幼的雪雁,為了不讓別人看輕了她們林家,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謹慎小心,寶玉心思細膩,和她耳鬢廝磨,關懷備至。
轉眼又是他關懷寶姐姐的樣子,還有王夫人第一次見面是讓她離寶玉這個孽胎禍根遠一些,最後定格在寶玉之前和客先生相爭執的場景上。
寶玉道,「文死諫武死戰不過沽名釣譽」,還有爹爹去世前對她說的,大丈夫在世須得有立身之所,他只盼著他的玉兒能嫁個真正的大丈夫。
從齒縫中傳來的聲音,「不,我不喜歡他!」說完,黛玉生生吐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林睿嚇得白了臉,一邊扶著,一邊喊道,「來人啊!快請大夫!」
年少吐血,不得長壽,紫鵑悄悄擦趕緊了血,偷偷藏了起來。
匆忙請了王大夫,請脈,抓藥,送醫,熬藥,到了晚間才收拾妥當。
晚間時候,寶玉喝得微燻回來了,听聞黛玉生了病,連衣裳都不曾換,便匆忙跑了去了暖香塢中,不妨被林睿給攔住了,寶玉扯著林睿的臂膀,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瞧去,急急道。
「睿哥兒,快讓我進去瞧瞧,你姐姐是生什麼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