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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刺破青天鍔未殘

在郡國並行中,劉邦他能直接管轄的郡,僅有二十四個……

劉邦作為皇帝,能自己管轄的,僅僅佔全國的三分之一,漢皇帝與周天子,相差不多。

劉邦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做皇帝,不配做秦帝國的傳承人……

而秦始皇真正的繼承人,在夢魘中醒來,汗液浸濕了她的衣衫,她坐在床板上,喘著粗氣兒。她夢見了她最害怕的過去,秦末年的徭役賦稅,逼得百姓揭竿而起,可是秦宮中,坐在寶座的上是劉邦,劉邦讓揭竿而起的百姓削去頭顱,咕嚕咕嚕滾到她的腳邊,追著她跑……

此時,她想起了一個人來陸賈。

劉邦曾經派陸賈游說項羽,讓項羽釋放被俘的劉太公、呂雉等人,然而因為理由不充分分,未能成功。

劉邦平定中原後,趙佗已在南越稱王,因國家初定,劉邦派出陸賈出使南越,游說趙佗歸附漢朝。

陸賈到後,趙佗接見非常不禮貌。陸賈便結合楚漢之爭的故事,指出南越和漢朝實力上的強弱懸殊,曉以情理,迫使趙佗歸降。

趙佗並無雄心壯志,只想偏安一隅,做個南越王。

當趙佗知道自己可以偏安南越,並得到中央王朝的認可。

在此之前,趙佗為秦臣,然而此人一心想要封王,恰恰這個願望便不能在秦朝實現,于是在秦朝受到為難之時,趙佗背離秦主,袖手旁觀,而現在他得知劉邦願意封王,並且已經承認了閩南王和東越王的存在,趙佗非常滿意,標識願意遵從漢朝約束,接受南越王封號,對漢稱臣。

陸賈回朝,劉邦「大喜」,任趙佗為太中大夫。

可是,陸賈並未止步,關起門來,在家中,著書立說。

在她將探靈派到出,在陸賈的府中得知他的新書《新語》完成時,她進宮面聖。

「民女房媧兒,叩見陛下!」

劉邦見她來,便知她是來送計謀的,收斂愁容,笑道︰「房卿請起。」

房媧兒起身,望見劉邦一臉的愁容,問︰「陛下,您好像有心事?」

劉邦瞪她一眼,房媧兒忙低頭,道︰「民女魯莽了。」

劉邦搖搖頭,說︰「你看出來了?」

「是!」

劉邦哀傷,走向窗前,望著宮中的那已經變紅的,紛紛落下的枯葉,說道︰「天下出定,原本想著百姓今年春季可以好好種下糧食,秋季可以來個豐收,可是……」劉邦呵呵苦笑。

房媧兒進宮之前,也去了田間農舍,今年的收成的確不錯,豐田雨順,為何劉邦還是這副模樣呢?

「陛下,今年的收成不好嗎?」房媧兒心里犯著嘀咕,她想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好是好,可是,百姓要如何才能認可朕?」

房媧兒淺淺一笑,說道︰「陛下近來可召見過陸賈?」

劉邦一听,便不屑地笑之,劉邦知道秦始皇嬴政生前多次受到儒生的譏諷,也知道這些人儒生,最是反對中央集權,提倡分封,故此,他極為討厭儒生,和儒家學說。

陸賈偏偏喜歡在劉邦身邊談及儒家學說,經常在劉邦面前稱引《詩經》、《尚書》等儒家典籍,每每弄得劉邦本人厭煩不已。

「他這個人,是有本事,可就是迂腐了一點。」

房媧兒捂嘴一笑,說道︰「陛下,迂腐的人,有迂腐的好處,始皇帝敗就敗在他身邊都是像他一樣的人,可是這類人畢竟是高位,陛下要想避免秦的悲劇,也要听听旁人的觀點,听听那些與您作對的人,他們是怎樣想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劉邦眯著眼,問︰「你的意思是,陸賈有計?」

「若是沒有猜錯,他現在就在宮門之外了。」

正巧此時,宮人來報︰「陛下,中大夫陸賈求見!」

劉邦與房媧兒相視一笑,劉邦吩咐說︰「你請皇後來,就在屏風後面听著,不要出聲。」

「喏!」

房媧兒前往椒房殿,看見呂雉正在房中讀書,呂雉專心,房媧兒到了她也沒有抬起頭來。房媧兒沖著宮人們比劃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收拾,自己悄悄繞到呂雉身邊,蒙住她的雙眼。

呂雉也不動,說道︰「元魯,不要鬧了,母後在忙。」

房媧兒不說話,呂雉模模房媧兒的手,想著也不是元魯的手,想,後宮中還有什麼人這樣大膽的呢?

呂雉冷下臉來,怒說︰「再不松手,我生氣了。」

房媧兒一邊松開手,一邊嬌嗔道︰「姐姐要生我的氣嗎?」

呂雉轉過頭,一看是她,喜上心頭,握住她的手,一口一個妹妹,叫得興奮。

「妹妹,你可好久都沒來了。」

房媧兒痴痴地笑著,說︰「沒事兒哪里好進宮來?我又沒錢,沒地位的,進宮來,找罵不成?」

「呸呸呸,你來就好,姐姐一個人在宮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悶得厲害。」

「那就是妹妹的錯了?」

「難道不是?」

「那姐姐要罰就罰吧。」

呂雉抓著她的手,含笑想了想,眼楮一亮,說道︰「那我罰你留下來陪姐姐吃飯。」

房媧兒呵呵地笑著,說道︰「好,不過在此之前,姐姐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哪兒?」

房媧兒故意賣關子,說道︰「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在宮里的。」

「那好!」

說著,呂雉便起身來,房媧兒望著呂雉的胳膊,走向宣室殿。一路上,房媧兒還問︰「怎麼看起《老子》來了?」

「想來無事,看看百家語,也有好處不是?」呂雉反問。

呂雉此處的書籍,都是當年,劉邦和蕭何從秦宮中運出來的,多年來,一直放在櫟陽,漢定天下之後,私藏百家語者,也紛紛將書籍拿了出來,沿街叫賣。

嬴政不該當「焚書」之罪而受辱……

「看看也好。」房媧兒低眉哀道,呂雉想起,她是前朝舊人,看到百家語,便會想起那些過往的事情來。難過也是免不了的。呂雉也不在說這個,兩個人只忙著想宣室殿走去。

不過,房媧兒和呂雉並未從前殿進入,而是從殿後的偏門進入殿中,躲在屏風之後,听著陸賈和劉邦的話。二人去的晚了,來到宣室殿時,只能透過屏風,望見劉邦在案前翻看竹簡。

呂雉低聲問︰「陛下在看什麼?」

「陸家的書,《新語》。」

「上面有什麼?」

房媧兒搖搖頭,說︰「不知。」

劉邦看過之後,屢屢胡須說道︰「你在書里寫的,朕看過了,你說秦滅亡是因為法制,可是,沒有法制,中央如何管理的地方?」

陸家不卑不亢,跪地回話說︰「當前,國家的重中之重不在于加強中央集權,而在于無為而治,輕徭薄賦,讓民生得以休養。」

「你說,秦為何而亡?」

「贖臣直言,秦法事無巨細,方方面面都有涉及,秦始皇想要管理的太多,失去的就會更多,而且,秦國的統治,太過于急功近利,秦始皇想要用十幾年,便根除傳承了八百年的分封傳統,這是不可能。老百姓打心里抵觸秦始皇和他的國,自然他做的一切都是錯,秦亡,乃是死于六國舊人之民心也。」

劉邦點頭,贊同,在他看來秦始皇推崇的制度,都是有益的,只是,天下人不懂……

陸賈接著說道︰「而現在,漢定天下,實為民心所向,陛下比諸侯王們多的,也就是這一點民心,《孟子離婁上》有雲‘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陛下,‘得民心者得天下’!」

劉邦想,秦始皇身邊不無驚世謀臣,不誤傳世良將,秦國人才濟濟,然而就在他人才濟濟時,還是失去了天下,故此,民心才是帝王立足之根本。

在屏風後的房媧兒,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哀傷,呂雉見了,輕輕握住她的手,說道︰「不是妹妹無用,而是,失了民心。」

房媧兒難過的,並非是此,而是,若是她當初狠下心來殺了弟弟趙高,力保扶蘇即位,秦會不會現在還在?嬴政立扶蘇,便是因為他的賢德之名,想要他為自己穩住天下。世間說道的,得鬼谷者霸七國,可是,霸與得,看似凌駕與諸國之上,然而,差之千里矣!

想著想著,房媧兒不禁落下淚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劉邦問︰「陸賈,你說要朕無為而治?那朕做這個皇帝,有何意義?」

陸賈道︰「陛下,用兵馬武器爭奪天下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百姓們,無論生活在哪里的百姓們,都只想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皇帝陛下要管理的正是民生!振興國家。」

「如何無為?無為就是所不為?也可說是無所為之。」劉邦困惑,治國,如何無為而治?

「給百姓們土地,讓他們自由買賣耕種甚至是做生意,建立農耕生產,減輕田稅勞役,提倡節儉,安撫流民。」

劉邦一想,笑道︰「準奏!」

通過休養生息,恢復國力和民力,以此來贏得百姓對中央集權的歸屬感,延續秦的理念。證明秦始皇並未有錯,劉邦為嬴政翻案,為他平反,為他正名。

屏風後面的房媧兒也看得出劉邦的用意,欣慰一笑。她想要為嬴政洗清天下人的誤解,然而真正能為他洗清冤屈的,只有後世那些加強中央集權的皇帝們。

呂雉望著她,她望著呂雉,二人欣然一笑,呂雉憑借女人的直覺,她看出了房媧兒的心事,也想猜出了房媧兒一直念念不忘的夫君可能就是嬴政,難道她就是嬴政此生一直沒有封後的原因?呂雉這樣猜測,她一直不清楚,為何嬴政要建一座比咸陽宮更為宏偉的宮殿,而且竟然叫做,阿房宮,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

細細一笑,阿房宮寫在紙上,有個一個便是房媧兒的姓氏。

難怪他不封後,難怪她不再嫁。

呂雉望著房媧兒發愣,房媧兒揮一揮手臂,呂雉緩過神來,房媧兒笑問︰「姐姐在想什麼呢?」

呂雉搖了搖頭,說︰「姐姐在想,無為而治,可行嗎?」

房媧兒搖搖頭,呂雉問︰「不可?」

房媧兒又搖搖頭,呂雉蹙眉,問︰「可行?」

房媧兒第三次搖頭,說︰「無為而治,只能用在民生這件事上。」

「那妹妹以為,還有什麼事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房媧兒想了想,眼楮一亮,說道︰「我們促進民生,讓他們休養生息,可也不說咱們什麼都不管不顧,既然是中央集權,必然要依法治國。」

呂雉點頭,想,百姓若是沒了管束,那天下可不就大亂了,她認可房媧兒說法,可是又如何制定律法,這又是一個難題。

房媧兒伏在呂雉耳旁,悄悄說道︰「找蕭何。」

「丞相?」

房媧兒認真地說道︰「戰時,我們的法律規定都是面對軍士們的,現在顯然已經不是陛下在馬上打天下的時候了,下馬治天下,便要用下馬治天下的人才。」

呂雉問︰「為何不是張良?」所有人都知道她住在張子房的府邸中,想她和張子房的關系緊密,應該由張子房出山才是。

房媧兒冷哼一聲︰「張先生?他病得連說話都困難,還談什麼為國獻策?」

呂雉鄒著眉頭,感嘆說︰「他可是個奇人,可惜……」

房媧兒打岔,聲音很低,卻也是眉飛色舞地說道︰「蕭何現在就在家中修《秦律》,以此來編寫我大漢可用法典。」

呂雉驚訝︰「《秦律》?!」

房媧兒疑惑地望著呂雉,問︰「很奇怪嗎?」

呂雉不解,說道︰「項羽進入咸陽不是都燒了嗎?怎麼還會有?」

房媧兒將當時的事情原模原樣的告訴呂雉,並且說︰「那時候,我就一路跟著蕭何大人,他們都沒發現我,呵呵……」

呂雉贊嘆道︰「蕭何竟然在那時候就開始準備現在的事了。」

「陛下和蕭何,進入咸陽。他們清楚,秦國遺留下來最重要的,第一,是統一天下的皇帝制度,第二,便是集先秦法家思想為大成的《秦律》,那才是秦國的無上瑰寶。」

房媧兒清楚,皇帝制度和依法治國的便是嬴政的命,她不過是守護他的命的人,便如同白衣衛于皇帝,旨在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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