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看著手中的地圖。
他的手指都微微發抖，割地……
這種事情，素來就是最喪權辱國的，通常在戰爭中被打得千瘡百孔的戰敗國，才會做這種事情。
比如當初老七的母妃司迦月，給封彌打下了不少江山，怎麼打下來的？
打趴他們，打服他們，打得他們想要繼續保住政權，就拿地來換！
割地！
于是，封彌的版圖不斷擴大，封彌現在如此遼闊的領土，有很多司迦月的功勞。
而北承軍這麼連年征戰，也是為了保住帝國的主權，保住帝國的領土完整。
這就是一個帝國的底線。起碼應該是一個君主的底線。
像封彌這樣各方面都趨于完善，蒼瀾大陸的最強國，無人敢犯，就算犯了，也勝率不大的，如此強大的帝國……
割地這種事情，基本是不可能出現的。
除非是……割讓。
端王很清楚，老七是不打算和他善了了。
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只能夠想其他的辦法，辦法很簡單。
通敵賣國。
難以想象吧？這種事情，連普通老百姓都寧死不屈不會做的事情。
一個君主，一個受人民之命，背負了一整個帝國信任的君主，卻是主動做了這種事情。
「朕……又有什麼辦法呢？」
梅詠明一走，端王已經恢復了帝王的自稱，他滿臉疲憊，那種仿佛看不到光的，絕望的疲憊，在他眼底漸漸浮現。
他低聲這麼說了一句自語，無奈地輕輕笑了兩聲，笑聲里頭，都是絕望而無奈的。
「朕只是……不想輸，有錯麼？朕也想當個好皇帝啊，萬人稱頌的好皇帝，時不待我啊！既然如此，那便都別好了，都別好過，魚死網破吧，老七，這輩子朕都不如你們，文不如老六，武不如你……但是朕倒想看看，朕可以不顧家國大義，不顧江山社稷，你行不行？朕把那些你母妃當年打下來江山全劃出去給別人，你行不行？」
端王笑了起來，听上去有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
他瘦得驚心，看上去就已很孱弱了，睡眠不足，太過焦慮。這不是什麼病，所以醫官們也都有些束手無策的，只能讓他多休息……
端王的眼眶有些紅，他抬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楮，站起身來，剛站起身來，就是一陣的天旋地轉。
眼前瞬間黑沉，當即就直接一頭栽了下去，人事不省。
要怪也只能怪他太久沒有休息了，而且因為梅詠明一直在御書房里頭，所以端王甚至遣退了所有的僕人。
所以此刻，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倒在御書房里頭了。
棲梧宮里，葉風蕊一直坐立不安的，無論玲瓏怎麼勸，她心里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不放心。
于是坐立不安，終于是忍不住了，「不行，本宮得去御書房！起碼得听听陛下怎麼說！」
葉風蕊眉頭一皺，大抵是因為，骨子里還是有武將的血統吧，決定了什麼事情，也還算比較果斷。
玲瓏怎麼勸都沒有用了，葉風蕊又這麼大個肚子，自然是趕緊叫了幾個宮人一起陪護著，抬了輦過來，葉風蕊坐著輦朝著前庭御書房過去了。
抵達御書房前頭的時候，葉風蕊原本還想問一下，陛下忙完了沒有？
朝臣們還在御書房沒有？
畢竟作為內廷女眷，她是不適合在臣子面前露面的，皇宮里頭後宮和前庭的規矩，就是多得很。
但是卻是沒見著御書房外頭有宮人！
「人呢？怎麼陛下書房外頭，竟是連個宮人都沒有？」
玲瓏扶著葉風蕊從輦上下來，葉風蕊就皺眉問了一句，一手撐著腰，大月復便便地朝著御書房門口走。
玲瓏在旁邊說道，「最近局勢緊張，或許陛下覺得和朝臣的言論不適合讓宮人听到吧，怕走漏了風聲……」
玲瓏猜測了一句，倒也合理，葉風蕊沒多想，既然沒有宮人，也就沒法通報了。
葉風蕊讓玲瓏前去敲門。
御書房厚重的紅木大門就在眼前，玲瓏有些緊張，但還是前去敲門請示了。
「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玲瓏聲音很是恭謹，說了一句，卻听不到里頭任何動靜。
照理說，按規矩就應該離開了。
但是葉風蕊真是太急了，太不放心了，心里頭亂成一團，都已經從後宮趕往前庭了，哪里能就這麼離開的？
不得不說，因為葉風蕊月復中的血脈，端王對葉風蕊算是盛寵了，否則，哪怕是皇後也不會有能夠不用請示就前往前庭的權力。
葉風蕊咬了咬嘴唇，目光中多了幾分堅定。
「娘娘，咱們走吧，陛下許是沒在御書房呢。」
玲瓏說了一句。
葉風蕊眉頭皺著，「怎麼可能？陛下都泡在御書房多長時間了，怎麼可能不在呢？」
玲瓏瞧著貴妃娘娘已經挺著肚子走上來了，提著裙擺顯然就是要硬闖了，給嚇壞了，趕緊勸著，「娘娘，咱們回去吧，別鬧得陛下不開心了，御書房不是能擅入的地方啊。」
葉風蕊此刻哪里是能被勸著的，走了上來，就伸手推開了御書房的門，「陛下，臣妾來了。」
門一推開，看著里頭的景象，葉風蕊就傻眼了。
「這……」葉風蕊眼楮圓圓地睜大，「陛下！陛下您怎麼了？！」
她匆匆沖上去，想要蹲下來扶起地上端王的身體，但是肚子都這麼大了，哪里蹲得下去？
「人呢？人都去哪兒了！玲瓏！還不快去叫醫官！叫人進來？！」
葉風蕊趕緊說了一句，忍住了喉嚨里快要忍不住的尖叫，她是貴妃！不能慌亂！
沉住了氣吩咐了玲瓏，玲瓏也給嚇著了，趕緊跌跌撞撞的就出去了。
跟著葉風蕊過來的宮人，都在御書房外頭的白玉廣場上等著呢，畢竟御書房重地，誰敢擅入啊？
玲瓏出去叫人了之後，葉風蕊這才想著，擰塊帕子給端王擦擦臉，端王看上去……好憔悴了。
竟是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葉風蕊心里頭又急又亂，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喘了，剛想走到旁邊水盆架子去擰帕子，目光就被端王書桌上展開的那張地圖給吸引了目光。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