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日都在微泗殿里,這樣的情況,不妙。大不妙啊。」
朝會的時候,有諫臣忍不住了,對攝政王這麼說了一句。
雖是帝國的景況的確是在睿帝上位之後,日漸轉好,甚至可以說是好了很多。
但是眼下的情況,也的確讓人有些擔心了,畢竟,帝國景況好了,皇帝也得情況好才行。
就目前陛下的情況而言,他們不覺得好。
為人臣子,哪里能不擔心的?
斯隕也擔心,但是卻不能多說什麼,于是就只能說道,「皇後身體欠佳,陛下憂心,在微泗殿閉門不出的照顧,咱們為人臣子,應該多體恤,若是有什麼事情,本王能夠處理的本王處理,若是本王無法做主的,自當請示陛下,陛下自然會做出決斷來。」
大臣們听著這話,都愁容滿面。
甚至有些欲言又止。
還是嚴江河忍不住了,他和攝政王斯隕的關系親厚,曾經教導過斯隕的,所以有些話,倒是敢說一些。
此刻卻也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殿下,臣斗膽問一句……皇後娘娘她,真的只是身體欠佳麼?」
畢竟現在王城里,皇後薨逝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甚至都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但是,畢竟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不透風的牆。
但是誰也不懂,為什麼不發喪?為什麼皇宮里只說皇後是身體欠佳?
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隱情,但是誰也不知道,是什麼隱情。
退朝之後,大臣們一起從宗延殿出去,就忍不住討論了這事兒。
「能是什麼隱情?」
幾個輔政大臣小聲說著,「陛下對皇後的寵愛,可以說是盛寵滔天了,眼下子嗣已經有了,皇長子出世了,陛下根本不去後宮,後宮形同虛設,就算是皇後已經薨逝,對外不報,就沒人能在這事情上動什麼想法。」
「也對,天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女兒塞到後宮去。」
既然已經說到這里,輔政大臣們陡然明白,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沒有宣布皇後薨逝的消息吧?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眾人又有些哀傷起來。
「那……娘娘是真的,沒了?」
那可以說是帝國史上絕無僅有的厲害女人了,她被獨寵至今,不是沒有理由的,她的確很厲害,很聰明,很有成就。
她甚至可以勝任一個好的領導人這樣的角色,事實上,他們這些議政輔政的,都很是明白,帝國的景況能夠緩解到現在這樣子,其實是和她的決策月兌不開關系的,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功勞。
「唉……紅顏薄命啊。」
有人忍不住嘆息。
卻被旁邊反駁了一句,「她可不僅僅是紅顏而已,或許應該稱之為……天妒英才吧。」
天妒英才啊。
斯隕退朝之後,就從宗延殿里出來,走下白色花崗岩的台階,走在殿前廣場上。
身後跟著幾個守衛和幾個宮侍。
離影就在他的身後,斯隕轉眸就看向了他,「陛下怎麼樣了?」
「老樣子,就坐在那寢房里,也不說話,不吃,也不睡。」離影憂心忡忡,忍不住說道,「殿下,我很擔心陛下的情況,他瘦了好多,像是一下子就憔悴下去了。像是……」
像是再也不會好起來。
事實上,他的確是再也不會好起來,斯隕心中也是這樣認為著,除非,有一天,葉風回再次出現在他的世界,才有可能。
斯隕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屏退了其他人,這才對離影說道,「才過去這麼些時間,他不可能這麼快好起來,我們應該給他多一些的時間來恢復。」
「我擔心的是,他不會再恢復了。殿下,您不會看不出來,陛下他……我是說……」
離影眼楮有些紅了,這少年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楮,目光里頭盈著哀傷,「我是說……他像是已經不在了,像是他的靈魂已經隨著皇後一起去了。他現在能夠撐著的唯一原因……」
「是因為回丫頭還是生死不明。」
斯隕接過了他的話,「這就是他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是因為,他還並沒有得知回丫頭的死訊,他必須去相信她還活著,還存在這個世上,他才有辦法扛過去。」
「可是他現在……」
離影眼中流出淚水來,「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呢……他甚至不說話,甚至,不去看小皇子一眼。他在恨!」
斯隕伸手輕輕拍了拍離影的肩膀,他知道這個少年是真心地關心著千隕的。
「是,他在恨。」斯隕輕嘆一口,「他恨這所有,恨這世界,他最恨的是他自己,所以他才這樣折磨他自己。」
斯隕也有些心疼,低聲道,「他不能死,他還有兒子,阿回肯定是讓他承諾了些什麼,所以他還不能死,就只能這樣生不如死地折磨自己。」
「您就……勸勸他吧?殿下,求您了!」
離影很懇切,語氣中近乎帶著哀求。
「我會的,你別擔心,他是我弟弟,我也不忍看他繼續這樣下去,我只是覺得……或許應該給他靜一靜的時間,給他恢復的時間。現在也差不多了。」
斯隕說著就輕輕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微泗殿,你們幾個去給笙兒報個信說我今天會晚些回去。」
「遵命。」
離影看著斯隕朝著微泗殿走去的背影,才稍許放心了幾分。
微泗殿里頭,空無一人,千隕趕走了所有的僕人,不需要任何人在這里,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這座殿宇,安靜得像是死了,沒有任何生氣。
似乎從燃兒誕辰那天開始,那些已經消散在微泗殿的陰沉,仿佛永遠不會散去。
斯隕一步步走了進去,宮侍們都跟著,到了寢殿的門前,斯隕側目吩咐他們,「去外頭候著吧,不用跟進來了。」
宮侍們領命退了出去,斯隕這才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寢殿去。
原本蔓延著血腥氣的寢殿里,已經打掃得干淨,空氣里沒了那些腥甜的味道,但這並不能讓人更好受一些。
太過安靜,太過低迷,讓斯隕一進來,就能夠察覺到那種壓抑的感覺。
然後就看到了坐在臥房里的消瘦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