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听著她就將‘殉葬’兩個字這麼輕輕松的說了出來。
她腳步有些虛浮，往後踉蹌一步，就直接跌坐回了榻上。
明明先前她都已經自己認識到了，睿親王妃是個狠角色，而睿親王又是個寵妻如命的，而葉風回和端王又那麼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怕是不會有什麼轉機了。
這些，紀氏本來都已經認識到了的，預料到了的。
但是听著葉風回親口說出這些來，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口發涼，總就多了幾分念頭來，忍不住問了一句，卻都是按照綠荷先前的話了，「睿親王妃打算這麼做？難道就不懼悠悠眾口麼？睿親王若是殘害手足坐上皇位的話……」
紀氏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希冀的期盼。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她所有的以退為進，似乎在眼前這美麗的少女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葉風回听了這話之後就點了頭，「嗯，不懼。別說得好像你家端王是什麼好東西，我家殿下是什麼殘害忠良的人，說白了，我家殿下才是好東西，而你家端王才是個殘害忠良的。殺了也就殺了，為民除害罷了，連國土都拿去送人了的皇帝，勾結承唐豺狼進犯，屠盡滿城百姓。這種狗皇帝不死都愧對黎民百姓。」
葉風回看著紀氏，臉上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情緒，「再說了，悠悠眾口還不是我來控制？我只是讓你知道是我殺的罷了，因為心情好。但是，老五是自盡的，起碼，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會是羞愧難當畏罪自盡的罪人。這就是我先前所說的，勝者的姿態了。還給你選擇權，我已經很仁慈了，不是麼？若不是先前在外頭听著你說那些話，覺得你這女人做得也挺慘的話，我恐怕也會讓你自盡的。」
紀氏說不出話來，嘴唇抖索著，但是螻蟻尚且貪生，又何況是人？而且，她和端王之間，從來就沒有葉風回和千隕之間的這種你死了我絕不獨活的感情，所以，她嘴唇抖索著，終于忍不住問道，「什麼……什麼選擇？」
葉風回看著她，片刻，彎唇笑了，這笑容里頭帶著幾分輕嘲，這幾分輕嘲，讓紀氏抬不起頭來，無地自容的同時，卻又沒有辦法抑制自己貪生的渴求。
「老五的下場，就是個死，不會有其他。你若是不為他殉葬，就會按照紀家的發落去發落。」
葉風回眉梢挑了挑，「你不是紀家小姐麼？」
說著，葉風回笑了笑，輕聲低語了一句，「都是紀家小姐，下場的差別還真是大呢。」
只這麼輕聲低語了一句之後，才對紀氏繼續說道，「紀家的發落，我不妨提前告訴你。男的會處死，女的則是流充為奴，日子不會太好過，我還是這麼提前告訴你一句吧，流充為奴的女子無非就一個出路，是去軍隊……」
紀氏的嘴唇都沒了顏色，如紙一般。
去軍隊是去做什麼，還用多想麼？女子為奴，又充軍，那麼……就是去做那個行當的，那還不如死了呢。
葉風回看她臉色難看得厲害，這才說道，「不過我倒不妨給你個優待，我那岳北縣，被韃子屠得厲害，需要重建，自然是需要不少人手的，只是，你若是去了那里，以後的日子便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過了。」
葉風回看她一眼，又看她身旁侍女一眼，「你們主僕倒是可以一起去的，做做苦力，命嘛，累垮半條，但起碼也能保住半條。」
說完這句，葉風回就起身了，懶得再在這里看她們糾結，索性站起身來走了出去，一走出去之後，她就拼命捶自己的腦袋，抬手一下又一下的。
銳影在旁邊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打頭。
而葉風回已經拿了一塊連音符出來，啪嚓捏碎了，對著那邊就說道，「二哥！我這個弟媳真是做得沒得挑的了！你要是不給我也畫一張百子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澤隕遠在西北，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一頭霧水，但是听得忍不住無奈的笑，「你這丫頭，就一張百子圖就能讓你饞成這樣？以前不是給你畫過一張帶著壽桃啊石榴的麼？和百子圖有什麼區別呢？你要想要百子圖，我給你畫一幅就是了，唔……就等著千隕登基之後，你受冊封之時的禮物，如何？」
葉風回想著這還差不多，結束了連音之後。
葉風回才覺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為了千隕這些個兄弟啊，她算是鞠躬盡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就心腸柔軟了。
她居然……居然……想著若是以後紀悠悠和二哥之間的關系終于到了明朗的時候，兩人要成事兒了，紀家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紀悠悠沒個親眷總是不太好的，難不成又發給里昂做妹妹麼？
所以才想著，留這紀氏一條命罷了。回頭紀家充軍的女眷里頭，再找個由頭把紀悠悠的母親留下來。反正葉風回估模著，就算自己不主動做這個，只等著千隕登基之後，對紀家的發落安排一下來，二哥怕是也要主動開口的吧？還不如她先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留下來兩個，要是真不服管教的話……葉風回覺得，到時候，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心慈手軟。
「我什麼時候是這麼慈悲心腸的人了？」
葉風回自語一般的問了一句，銳影在旁邊依舊一頭霧水，听著葉風回這話，就忍不住說道，「王妃要是覺得不解氣的話……屬下去把她宰了就是。」
葉風回擺了擺手，只覺得心累得很，算了算了。
而另一頭，端王的寢殿里，從斯隕一進來之後，氣氛就不怎麼好。
多久沒見了？斯隕看著眼前這張有些憔悴的臉，只覺得仿若隔世一般，其實再沒想過會見到老五。還真是，造化弄人呢。
「我還想著，老七都已經回王城了，你想必也會跟著回來的，你們素來就是穿一條褲子的，一直都是一條心。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才會來見我。」
榻上坐著的男人，瘦得不成樣子，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歲似的，眸子里頭也沒了什麼神采，看著斯隕，端隕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干巴巴的。
問了一句，「如何？來找我索命的麼？想想，我的確是欠了很多人命，沒想到你是第一個來的，我倒是想著，若是葉家那丫頭先來找我的話，我怕是就見不到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