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誰都不敢接這個話，像是誰都怕觸了葉風回的霉頭。
戰戰兢兢的。
葉風回想著當初那五個族老去她西北的時候那一副囂張的樣子，像是什麼都沒放在眼里似的，像是他們是族老那就差不能上天了。
口口聲聲說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能管葉家族內的事兒。
這這那那，逼話一堆。
眼下卻是這麼個戰戰兢兢的態度。
葉風回想著，果然拳頭硬的是老大啊，人啊，就是會被打怕的。
當然，葉風回不知道的是，當初淵采和鳳九歌，還有夜杭和鳳九幽，一起隨靈過來歷城，張羅她父親葬下祖陵的事兒時。
葉家的人雖說不算是在他們這里吃了苦頭吧，但是，也的確沒得什麼好臉色。
夜杭甚至還出手小懲了一下幾個葉家毛不順的族人。
四個男人都跪著，誰都不想去當這個出頭鳥。
然後，葉風回就听到了左側那個男人輕輕嘆了一口，抬起頭來看著葉風回，他容貌倒是和葉龍有著幾分相似，眉眼之間的神韻尤其像。
他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王妃言重，您多慮了，原本的幾位族老，都已經退位了，眼下我們四人，就是新任的族老。殿下和王妃大駕光臨，怎敢怠慢？」
他名字叫葉川，是新任的族老之一，真要說著，他是葉龍的堂弟，要說著葉氏家族里頭，也就葉川和葉龍的關系最好了。
「退位了？」
葉風回听著他這溫和的語氣，倒是不讓人厭煩的，她輕輕抿了抿唇片刻，才說了一句，「這還差不多，那幾個老家伙沒一個是好的。」
她說得毫不留情，偏生，這話還沒人敢反駁。
只能硬著頭皮听著。
葉風回垂眸看著他們，「本妃現在要去祭拜父親，祖陵我只記得方向了，具體不太記得了，你們來個人，領路帶我去吧。」
這話一出，原本還悶頭不語的另外三人，覺得看見了這機會，雖說和睿親王還有親王妃一起相處，的確會讓人有些戰戰兢兢，但是這種能拉關系的機會，還是不能錯過的。
所以，他們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抬起頭來，眼楮里頭多了幾分希冀。
葉風回掃他們三人一眼，冷冷笑了一聲，還真是懂得見風使舵啊。
她轉眸看著葉川，「不知這位族老如何稱呼？」
「在下，葉川。」
葉川的聲音依舊溫和，那種不卑不亢的從容，葉風回還是欣賞的。
听著這個名字，腦中竟是有幾分記憶，依稀是听父親提過的，就連母親似乎都提過這名字幾次。
四叔。
葉家葉龍的同輩里頭，排行老四，是葉龍的四弟，雖說不是親弟，只是堂表親，但是和葉龍的關系算是很不錯的了。
葉風回眉梢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來，「勞煩四叔，四叔快起身吧。」
葉川唇角淺淺抿著，目光柔和了幾分，看著葉風回，原本是覺得會不會太多話了的，但是眼下看著葉風回態度有了轉變，葉川才提了一句，「王妃，雖說王妃孝心可嘉，但是……您現在身子不便，祭拜這種事情，會不會不太好？」
葉川是好意，畢竟誰都怕沖撞。
但葉風回沒覺得什麼，她微微笑著，「沒什麼不好的，這種事情，哪里還要挑時候的？四叔不用擔心，請帶路吧。」
葉風回這話剛落，親衛已經迎了上去，對葉川的態度也隨和了許多，「葉先生，請。」
葉川這才點了點頭。
至于依舊跪在那里那三個，顯然有些尷尬了，于是也就有些急了，難不成……他們還得在這里一直跪著？
終于有個忍不住的，趕緊問了一句，「王妃殿下，那我們……」
葉風回垂眸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有你們這種拜高踩低的，也難怪我父親畢生費盡心力，也沒能將葉家扶起來。」
這話一出，三人臉色都很是難堪，偏生是誰都不敢反駁什麼。
而葉風回已經和千隕出門去了。
馬車一路朝著城北門過去。
葉川和他們兩口子一起坐在馬車里，他很沉默，並沒有多言什麼。
葉風回也沒打算主動搭話什麼，倒是輕輕靠頭在千隕的肩上，車廂里安安靜靜的。
過了好一會兒，葉風回才呢喃一般的說了一句，「這麼久才第一次來祭拜父親，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
葉風回曾經對葉龍的恨，早就已經釋然了。
再多的恨，人都死了，也都消散了。過了這麼一陣子，再回想起葉龍的時候，葉風回更多記得的，是這個男人，以前似乎都沒做出什麼為了她這個女兒而做的事情，甚至一度關系那麼緊張，最後卻是願意為了她去死。
然後，更多的就是感激。
「不要多想。」
千隕輕輕摟著她肩膀，拍了拍。
葉川的目光靜靜看向葉風回，「他當然不會怪你。如果不是你，葉家就保不住了。」
葉風回一愣，看向了葉川，「四叔……何出此言？」
葉川這才淺淺抿唇笑了一下，很淺。
「那幾個族老原本就是奔著去瓜分葉家家產的目的，去西北找你要族印的。那個時候，葉家的景況不好，葉龍死了，大家又生怕被端王找麻煩，受池魚之殃。所以那個時候，都想著能多分一點家產，然後各自逃命。是你保住了葉家免受分家的遭遇。你父親一生為了葉家，而最後，葉家卻是想要負他，想要拆掉他一手打造起來的葉家。你保住了家族，保住了族印，他又如何會怪你？」
葉川語氣很從容聲音很溫和，言語里頭沒有半分恭維奉承的意思，全是實事求是的說話。
這讓葉風回听了之後，心里頭沒有什麼反感。
「多謝四叔，听了你的話，我心里好受多了。」葉風回這才覺得，此人是可以一敘的，所以問了一句，「四叔，不知眼下葉家景況如何？」
「還能如何？端王垮台了，親王殿下大勢所歸，你是親王妃，葉家沾了你的光，自然是水漲船高。所以那些個去西北惹過你的族老，是被趕下位的，如若不是他們被趕下位，我也坐不上來。說到底，我也是沾了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