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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夫婦的出現使陶司南意識到了「自己」有多貧窮,窮到連豬肉炖酸菜都要覬覦,他對此表示呵呵。然而等他認真觀察完小破屋的內部配置後,他簡直可以洗心革面重新認識「貧窮」二字了。

如果用一語帶過的話來形容,鄢舒寅和小翠的破屋子簡直堪稱家徒四壁,但是與普通窮苦人家的「家徒四壁」又有所不同,他們家「奢侈」地用報紙糊窗戶。

如今,這個別出心裁的小破屋是孫西嶺和陶司南的啦。

一想到這里,陶司南就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他的內心在哀嚎︰每一次睜眼都是辣眼楮,每一次開口都是在泣血。該拿什麼滿足你,我的小翠翠?

孫西嶺倒是相當淡定,他將兜里的銅錢扒拉在簡易床上,動作嫻熟的壘起又推倒,推倒再壘起。銅板稀里嘩啦地踫撞著,發出金屬特有的清脆音色。

陶司南欲言又止。

孫西嶺頭也沒抬,開口就問陶司南為什麼看他,是不是看他長得帥。

陶司南︰「……」他哥這是吃錯藥了?

在陶司南吃了一鯨的瞪視下,孫西嶺朝他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說著玩兒似的對陶司南道︰「丫頭給我縫個荷包吧,以後我每天塞五十錢進去,等來年的來年開春了,就能買個大大的梳妝台。」

他頓了頓,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又說︰「照著瞿老板家的那種買。」

孫西嶺恍然,這不是他在說話,而是鄢舒寅在說。

陶司南同樣不受控制,他低頭小聲道︰「我不要梳妝台,只要……只要一面梳妝鏡就可以了。」語氣里難掩羞澀和喜悅,陶司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孫西嶺和陶司南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不解、與了然。

他們驚訝于時不時會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不解的是,這一切的源頭在哪里;最後了然于一個大膽的猜測。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陶司南先敗下陣來,他捏了捏自己僵直的脖頸,然後攤開雙手,一臉欲哭無淚地問孫西嶺︰「哥啊,你確定真的要我做荷包嗎?我根本不會啊。」

他只用過竹簽叉水果,從來沒使過繡花針。雖然兩者外形極其相似。

孫西嶺也恢復成慣常的嚴肅正經,說出的話卻不像那麼回事,他說︰「試試看吧,縫著縫著就會了。」

陶司南狐疑地打量他哥,不敢確定這是他哥本人,還是又被女鬼牽著鼻子走了。

孫西嶺當然知道陶司南的想法,少年的每一個想法就像是寫在白紙上的字,他一目了然。不過這回他可不是在冷嘲熱諷,也不是在說風涼話,他是真心就這麼覺得的——縫著縫著就會了。

因為三天以前,他也從沒想到過自己也有在賭場里出老千的一天。並且是一上手就無師自通,技藝精湛得讓他驚艷。

鄢舒寅的嬉皮笑臉是偽裝,滿懷謹慎才是真的,就為了能夠攢下銅錢給小翠買藥丸,給小翠買棉被,給小翠買梳妝台……小翠是那麼稀罕她那張清秀中略帶嫵媚的小臉。

如果說,這樣繾綣的心情是真的,那麼孫西嶺也很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女鬼小翠會控訴鄢舒寅害死了他們的孩子。鄢舒寅明明就很愛小翠,就像他愛著他的小小少年,舍不得對方受到一絲傷害。

孫西嶺給自己灌下一口涼茶,將越扯越遠的思維揪回來。其實他本意只是想要說明一件事情︰縫紉是小翠的自帶技能,陶司南可能不用學習就能夠融會貫通。

不過他並不打算將這個猜測告訴陶司南,他還想要再欣賞一下少年皺著鼻子滿臉苦惱、拽著他的衣袖喊他哥的模樣。

真是壞透了對不對!

如同白紙一樣純(蠢)白的少年沒有發現某人的險惡用心,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糊在破窗戶上的報紙吸引。

「哥,你快看。」陶司南的精神頭比先前好了不少,也不怎麼咳嗽了,與之前咳得差點斷氣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此時他指著破破爛爛的窗戶,七分茫然外加三分無辜道,「是不是我眼神不好,我怎麼看報紙上的字都是馬賽克啊?」

孫西嶺︰「……」

窗沿都是爛木頭,原本應該瓖嵌玻璃或者窗紙的地方則被糊上了報紙,有的地方仍舊漏著風,壓根不起什麼防寒的作用。

孫西嶺看了看,發現即便真的很破很破,他也確實能夠看清報紙上的字,于是孫西嶺說︰「那可能是因為小翠不識字吧。」

陶司南(☉v☉)嗯,貌似說的很有道理啊。

然而……

陶司南拉著孫西嶺走近窗戶,指著其中一張報紙道︰「啊,我剛才說錯了,也不全是馬賽克,我能看得清這幾個字。」

陶司南的之間自上而下滑動,他照著端端正正的宋體字念道︰「陸瀛,瞿珂,結婚啟事,茲承aabb兩老先生介紹,並征得雙方家長同意,終訂于中華民國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假座金門飯店舉行結婚典禮,特此敬告……」

陶司南模模下巴,一臉沉思道︰「我猜測以小翠翠這個知識水平,應該構不成文盲。」

孫西嶺斜眼睨他,「小翠翠?」

陶司南︰「嗯……」雖然他和他哥關注的重點不太一致,陶司南還是選擇繼續愉快地討論下去。他分析道︰「小翠絕對是識字的,那麼為什麼其他字上都打了馬賽克,唯獨這一則新聞沒有呢?」

「是不是因為,這一則新聞對她來說是特別的?」

特別的重要,特別的讓她記憶猶新。

話音剛落,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張掛在牆上的畫布,猛地被人撕扯下來。短暫的眩暈過後,陶司南再環顧四周,已經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場景了。

一個看起來同樣處于生活底層的老頭子從身邊飛快地掠過,笑嘻嘻地說著︰「小翠啊,今天要拜堂了,恭喜恭喜,百年好合啊……」

陶司南心道有什麼好恭喜的,以及,他明明是個男孩子,模樣也一點沒變,怎麼就成了老頭子眼中的「小翠」了?

他一轉眼,發現不是那老頭「掠過」,而是他自己在飛奔。

房屋、樹木、人影……全部都在飛快地往後倒退,只剩下自己手中推著的二八杠自行車,以及胸前一捧大紅花一起飛揚。

陶司南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前瘋跑,他不明所以,內心莫名涌出一股極致的滿足和喜悅之情。就好像……就好像今天他要結婚了。二八杠自行車是嫁妝,大紅花就是喜服,他馬上就要拜堂成親啦。

陶司南被這詭異的想法嚇到了,驀地鑽出一背心的冷汗。再然後,他感受到自己被身後一只大手一推,整個人乘風破浪般的穿越了某種看不見的壁障,猛然落地。

「小陶!」是徐璞在推他,「小陶你還好吧,到你了,還能堅持嗎?」

陶司南愣愣的看向來人,又機械地點點頭,說︰「徐老……我沒事。」

突然他四處張望起來,神色焦急地問道︰「我哥呢?我哥在哪里?」

徐璞給他指了個方向,陶司南看過去,正好看到他哥大步朝他走來。

「哥——」

孫西嶺朝他擺擺手,比劃了一個讓他安心的手勢,示意有話一會兒再說,陶司南這才戀戀不舍地朝大廳中央走去。

他莫名其妙在女鬼小翠的幻象里溜達了一天,還差點把自己送去拜堂成親,最後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全須全尾地站在文物鑒賞大會的現場,他著實覺得這世界變化太快有點玄幻。

最主要的是——梳妝鏡里的女鬼小翠,它不見了!

「抱歉打擾一下,」日本代表團里的某人站出來,客氣地問道,「請問陶先生準備好了嗎?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陶司南回神,點頭道︰「開始吧。」

估計是在之前那輪比賽里,阪本翔次為國得分了,那人顯得很高興,他矜持地向陶司南展示了一口大鐘。

陶司南心下了然。這口大鐘有問題,非常大的問題。

唐朝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讓姑蘇城外的寒山寺聞名中外,人們游覽寒山寺,都想看看詩中寫到的古鐘,听听這口古鐘發出的聲音。

但是,人們不知道的是,詩中所說的古鐘早已從人間消失了,每年12月31日夜間寒山寺響起的108下鐘聲,都由另一口鐘發出。

兩百多年前,華國積貧積弱,日本人虎視眈眈的窺視著華中國的領土和財富,明目張膽地覬覦寒山寺的古鐘上。

曾有義士寫過一首詩,陶司南念道︰「鐘聲已渡海雲東,冷盡寒山古寺風;勿使豐干又饒舌,化人再到不空空。」 題詩左側的跋語則寫道︰「庚申二月廿五日,偕韓樹園徵君文舉同游吳下楓橋寒山寺,則唐人鐘已為日人取去……康有為。」

寒山寺古鐘被日本人掠走後,有一位正義的日本人山田潤,因仰慕寒山寺,後改名山田寒山,他發現寒山寺的古鐘被盜到日本,心懷愧疚,在日本到處搜索,還是找不到。他只好鑄造了一對青銅女乃頭姐妹鐘,一口懸于日本館山寺,一口送到蘇州寒山寺,懸在大雄寶殿里。不過,這口鐘比起寒山寺的唐鐘要小不少,而且音質也要弱了很多,總不如原來的那口鐘好。

雖然日本人重新鑄造了一口鐘給寒山寺,但是寒山寺的僧人和各界人士,對寒山寺的原鐘依然情有獨鐘,總希望有朝一日能從日本找回來。抗戰勝利後,寒山寺的住持培元禪師專門給政府寫文,希望政府能夠出面向日本交涉,由駐日盟軍總部徹底調查寒山寺古鐘的蹤跡。在給政府的呈文中,培文禪師講︰「唐時古鐘,早年被日本人大隈伯陰謀竄竊,運往日本,嗣經交涉,由大隈伯鑄鐘認賠,其用心在狡匿古鐘,當時為理所屈,浼伊藤博文出面轉圜,並于新鐘上鐫明認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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