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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之中,羋凰倚在窗前,一手執著一卷《兵書》,一手挑起窗簾,心神不寧,望著夜雨中將東宮包圍的水泄不通的五千虎賁禁軍,看著司書被禁軍攔了回來道,「太女,禁軍說大王禁止出入,我們出不去。」

羋凰負手握著《兵書》點頭,「知道了。」

她預計的最壞情況發生了。

推開殿門,任風雨撲面而來,冰冷著面頰,她的目光緩緩掃視著宮外五千禁軍,面對五千禁軍,以她所剩不到一千的凰羽衛該如何應敵,同時派人出去報信。

只是今夜,就可以任意調動五倍于他們的兵丁,若敖氏乃至越椒手中軍隊如虎狼睡于君王之觀察了許久,眼見禁軍每隔兩刻鐘就會有一批人換崗休息,還有人冷的四肢發麻渾身抖動,于是她對司畫招了招手,命道,「司畫,你去準備些熱酒熱食犒軍,記住下點醫老的那個藥,讓他們多睡一會,然後我們要聯系司劍,切不能因為我們這邊而讓他們今晚的任務失敗。」

「是,太女。」

司畫聞言一笑,然後帶著司墨她們去準備。

良久,小正子命人掌燈,將東宮大門上點的燈火通明,炭爐也燒起來。

東宮內,暖意融融。

而他帶著幾個小寺人撐傘走出東宮,向幾位肅立在雨中,穿著簑衣,冷地正在搓手的掌兵統領拱手道,「這位統領大人,天冷,又下著雨,不如到我東宮內小坐片刻,暖暖手腳。」

統領微微遲疑。

一面推拒,目光一面留流在那屋內那橘黃色的暖光,搓手笑道,「正常侍,小的也想,但是恐怕不行,我們還要守衛東宮呢……」

眼見對方目光浮動,小正子二話不說,笑著將他和他身後的幾個副統領全部拉了進去。

「幾位統領在我東宮里和東宮外守護,難道有什麼分別嗎?反正太女已休息,都尉大人也出宮,就別在這大雨中受凍了,里面有酒有菜,陪我吃上幾口,不然你們就是嫌棄我一個寺人身份,不配與眾將軍同桌而坐……」

眾人半推半就被拉進東宮,「那是我們就進去坐一會……哈哈……」

而一走進東宮大門守衛的職房里,那溫暖的火盆讓人根本不願離開,團團伸手烤著火取暖,而桌上青銅鼎中煮著的鮮美熱湯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小正子笑著拉著幾人。

團團坐下,推杯換盞。

不久,幾個統領都喝的醉燻燻的,倒在值房里,而小正子卻是杯酒未沾,起身罷了筷子,對走進來的羋凰道,「太女,可以了!」

羋凰帶著凰羽衛魚貫而入,換上他們的鎧甲,取了令符,命道,「兩個時辰內,我必回!」

小正子緊張地道,「太女,你真的要親自去嗎?這事情交給其他人也可以……」

「今晚的任務已經失敗了,如果我不去,司劍她們一定會以為我落入越椒之手,必死無疑!」

羋凰穿上一身肥大的鎧甲,抱著的冰冷的頭盔,戴上,目光微沉地道。

低著頭跟在其他凰羽衛身後,穿過門外職守的層層禁軍,趁著中間輪崗休息的時間,高聲命道,「都給本統領站好了,不準里面一人離開,我現在帶人去給都尉大人送信!」

「是,統領!」

禁軍持戟齊齊領命,頭也不轉,任夜雨中扮作禁軍出宮的羋凰她們踏雨離去,一出宮門所有人就換了宮車和戰馬,手持禁衛軍的令符穿街而過,沿路羋凰發布著命令,「去,聯系阿源。」

「是!」

司琴將窗邊金色的沙漏一翻,金沙緩緩流下。

合著窗外的雨聲。

「沙沙」作響。

時間一點點流失。

……

「今晚,你們要執行什麼任務?」

萬記餛炖鋪中,老萬和小四眼見阿源爬進窗戶,擔心地問道,「危不危險?」

「大家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只是太女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大家。」阿源沒有回答反而說起了公子息之事,「還王妃難產之死一個真相……」

「什麼真相?」

「如今的公子息並非大王親生,可是有心人卻枉圖利用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取代太女的儲君之位。」阿源回道。

「誰這麼膽大包天,居然推了一個假公子上位?」老萬微驚,那可是要殺頭誅連九族的大罪。

「三公主。」阿源皺眉說道。

「什麼?」

眾人微驚,想不到這王宮之中爭權為利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黑暗,「王妃可是三公主的母妃,這也太狠毒了吧……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子卻……」

震驚過後,眾人目光一凝,「將軍,你放心,這世上,假的真不了!」

「就像流民案。」

「真相必然昭昭大白于天下。」

在巡邏的士兵離去後,幾條黑影貼在牆角敲了敲窗戶,阿源聞聲快速向老萬他們交待了幾句要當心,又再度原路而出,一起向著北城大街掠去。

……

若敖氏府中,若敖談听著今晚外面鬧個不停的動靜,頻頻望著窗外來往巡邏的若敖六部侍衛,在屋中走來走去對躲在床中的青年喚道,「子墉……今夜,我這心里不知怎麼的慌的很,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

「就像火燒祠堂那夜……」

若敖子墉正躲在床中,對著床頂的宮燈,看著一副美人畫入迷,聞言掀開床帷擺了擺手,示意他早點休息,「族老,您就安心,這諾大的若敖氏出了事還有令尹大人頂著在呢!早點睡吧!」

「對……那我去子般那邊坐坐,在他那邊,我這心能靜靜。」

若敖談想到就去做。

命人服侍他穿上大毫冒雨推門而出,一行人攙扶著他走在濕漉漉的長廊下向著令尹子般的內書房奔去。

若敖子墉見他匆匆離去,回頭看了一眼畫中朱色艷艷的女子,嘆道,「其實我心里也慌的很,今天就跟見到你那天一樣……」

幾滴雨飄落,他捏起昂貴的衣袖一角,輕輕一抹,然後將畫相卷成一卷,放到枕邊,托著個下巴看著風雨中那處燈火最亮的層台渚宮,「也不知道你怎麼樣了?……」

若敖談正要命人通傳,遠遠地見著有若敖六部的將士告別令尹而去,踢踏的軍靴聲和兵器相撞聲,讓人心驚。

若敖談見此問著管家,「大半夜的,這麼多若敖部將因何出動?」

「老奴不知。」

管家目光一閃,回道,然後勸若敖談早點回去歇息,可是若敖談的目光卻落在那不斷向外涌出的兵潮。

一顆心髒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不是又要出事吧?」

「老奴不知。」

「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

巨大的喊殺聲在司劍他們周圍突然響起,趕來的若敖三部的騎兵手持利箭,箭矢排空,漫天血雨隨著突然出現的軍隊而來。

阿信他們對司劍和養由基喊道,「統領你們快走,我們來墊後!」

司劍黑色的武服在夜色下獵獵翻飛,虎目含淚回頭看著的看著身後宛如地獄的殺戮場,大吼道︰「阿信!」

一聲大喊劃破落雨的夜空。

養由基拉著她和剩下的所有人大喊道︰「快走,不然阿信他們的犧牲沒有意義!」

所有人搶上亂葬破另一邊停著的戰馬,翻身離去,目光含血頻頻回頭。

「都尉,讓司劍他們幾個逃月兌了!」呂一上前攙扶起重傷的越椒急道。

若敖越椒明明渾身染血,卻再度推開閭一的攙扶,翻身上馬,大聲說道,「閭一,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叫你攙扶?」

「閭一不知。」

「因為我要靠自己站起來,俯視他人!」

閭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是,大公子。」

閭一皺眉。

「閭一?」

若敖越椒突然問道︰「你跟了我多久?」

「二十六年!」

閭一一愣。

「二十六年了……當年我父親把令尹之位讓給了他們父子倆,可是他們卻霸佔不還,是時候該還回來了……」

越椒的目光微眯,這一瞬間森然的目光好像啐上一層怨毒和嗜血。

閭一抬起頭來向他望去,低聲問道︰「都尉的大人意思是?」

若敖越椒看著遠處安靜下來的都城還有那人間第一府,還有前方不遠處就要熄滅的火苗,緩緩道︰「這若敖氏的主人,該換一換了!」

接著命道,「五城兵馬司被公子職所率領的南部蠻族趁夜襲擊,發生動亂,本都尉為了替大王捉拿公子職及其亂黨,險些致死,重傷昏迷不醒。」

閭一拱手領命︰「是,都尉!」

「那五成兵馬司那邊我們還去嗎?」

「去,命劉亦全城抓捕公子職!」

「太女那邊怎麼辦?」

「太女啊……」

「她對大王欲另立公子息心懷不滿,勾結令尹謀反。」

若敖越椒大手按住斷掉的肋骨還有月復部的血窟窿,對于一只在流的血絲毫沒有皺眉,只是語氣平靜地勾起一抹冷笑,每吐出一句話就帶著一層殺機和漫天的殺戮,籠罩全城。

「是,閭一誓死追隨!」

若敖越椒點頭,望著插著若敖六部戰旗的西城門,命道,「好,那就帶人沖開西城門,讓整個楚國大亂起來!」

有人深呼吸一口氣,想說︰他們這不是陷害?那可是他們楚國兩大支柱令尹和太女。

可是礙于眼前男人的雷霆之威,無人敢開口,絲毫不懷疑有人多問一句,他身後趕來的若敖三部的人馬會將他們屠戮殆盡。

剛才已經死了很多人。

他們的,太女的。

這一夜注定不會再安靜下來。

……

也不管是不是犯禁,激烈的喊殺聲不久後響徹都城,五成兵馬司熄滅的大火又再度高燃,城樓上有人點起了烽火。

當厚重的城門上插著的若敖六部的軍隊,整個天地齊齊變色,帶著若敖三部的部隊和西城門上的令尹子般的若敖五部發生巨大沖突,有人就像手持屠刀一樣劈開了城門,漫天的血光轟然而起。

天光大亮之時。

如狼的男人握緊戰刀,雙目堅定的望著前方的殺戮和火光,看著水潭中倒映的那張虎狼之相低語︰「我發誓,這一世,我要讓所有人畏懼我,卻只能害怕地跪在地上!」

一顆亂世的貪狼星,在血腥的殺戮中崛起。

等了許久沒有等到司劍他們出現卻等到閭一的命令,劉亦知道今晚他們的行動失敗了,他呆立在原地片刻,直到黃林拍了拍他的肩,「都尉,你怎麼了?」

「沒事!」

滔天的殺機,在濃雲之後突顯。

亂世的刀鋒,劃破冰冷的雨夜,終于在這個男人的手中舉起,在大江之畔隨著這場暴風雨的來臨掀起滔天巨浪。

九州烽煙,從北方一夜之間燒至南方。

轉瞬滔天,將所有人席卷在內。

「流匪作亂!」

「大火,大火!」

「南蠻部落入侵!」

……

當越椒重傷將死的消息傳回到若敖府的那一刻,身在獨院的周菁華連連搖頭,眼淚不知不覺落下,不信地道,「你們騙我,他不會死!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不……不,他沒有死,他只是重傷而已,我哭什麼?」

周菁華用袖子擦掉眼淚,語帶哽咽道,「他說了要把整個楚國都捧到我面前……所以他不會死,也不能死!」

這個答應她的男人。

怎麼敢不兌現承諾就死去?

禁軍滿身是血的沖進了她被關著的獨院,緊隨其後的又是若敖六部沖了進來,他們要將報信的帶走,並羅列了越椒各種不敬不尊之罪,尤其火燒祠堂,五成兵馬司動亂都扣在從來桀驁不馴的男人頭上,甚至要連她一起鎖拿。

……

前後活了兩世的羋凰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郢都。

到處都是燒殺,到處都是悲泣之聲,到處都是瘋狂的大笑和破口大罵,大火,搶劫,血腥和血腥之間的踫撞,昔日的良民都月兌下了道德和仁義的皮囊,變得好似凶殘的野獸一般。

暴徒們撬開路邊的店輔沖進去,殺了苦苦哀求的老板,老板的兒子見了也拿起刀,將暴徒殺死,然後看著滿屋子的鮮血瘋狂的大笑,隨即沖出房子,也跟著瘋狂的人流一同搶掠劈殺,有的人沖進店鋪,將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帶走了,吃不完帶不走的通通砸掉、燒掉,不是為了利益而打劫,而是純猝的只想著破壞和發泄。

到處都在有人殺人,到處都在有人被殺,到處都是骯髒的尸體和烈烈的火苗。

有的人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酒瓶在大衙上晃蕩,一邊喝酒一邊揮著刀大哭,邊哭邊叫道︰「天神降罰!天神降罰!」

絕望的空氣和瘋狂的情緒在郢都的上空飄蕩著,濃郁的死亡之氣彌漫了整座皇城。

這樣的楚國,還是她想要守護的國家嗎?

羋凰突然覺得渾身發寒,手腳冰冷。在五成兵馬司放火,制造混亂,是她制定的策略,只是為什麼會整個都城也燒起來。

在絕望的情緒和無妄之災突然到來的時候,在有心人的挑撥和暴徒們歡呼慶祝的時候,整個郢都都淪入了阿鼻地獄,受到烈火的焚燒和煆烤,無法超生。

常年處于高壓統治下的郢都百姓們,終于在八月十八日這天晚上,徹底崩潰。

太女!

一騎快馬突然奔來,街面上的百姓們嚇得驚慌逃散,阿源渾身鮮血,已經看不出衣服的本色「有人和我們一樣假扮流匪在城中都放火,制造大的混亂,如今突破了西城門,若敖都尉派人追趕而去,我們得趕緊回宮。」

羋凰默默的點了點頭,拋去心底那此紛亂的想法,跟在了阿源身後。

濃烈的哭喊聲緊隨其後,一路綿延。

轉過主城大街,就看到楚國的黑鳳旗,在紅光一片的夜色中猙獰的張揚著,無數黑甲的軍人站在長餃上,刀鋒凌厲,殺氣如虹。

一身黑袍的男子端坐在馬背上,傲然挺立,目視前方,面孔白皙如玉,眼神璀璨如星,俊朗飄透,好似一柄出鞘的寶劍,散發出巨大的殺氣和銳利的鐸芒。

羋凰突然就愣住了,久久也沒有上前,好像不認識了一般。

阿源在她身後,微微一愣︰「姑娘,怎麼不走啊?

哦,沒什麼。」

這麼小的聲音,在這樣混亂的夜色中連阿精都有些听不清。可是站在百步之外的男人卻陡然皺起眉頭,迅速的轉過頭來,雙眼如銳利的刻,一下就刺在少女的身上。冷酷的面容頓時如冰霜般瓦解,劉亦微笑起來,策馬狂奔,高聲叫道︰「阿楚!」

十一年了,成嘉從未見過她笑的這般開懷,女子高揚著頭顱,指著遠處都城,「這是我的家國,我要奪回來。」

緩緩的吐氣,然後將那些孵l的念頭全部拋出腦海。算了,哪怕是橫尸百萬,哪怕是血海刀山,自己也同他一起走過,這個時候,怎能執著于那此事情。只要他還在,只要他還好,只要他們還能相對而笑,一切就足夠了。

少女打馬上前,笑容明朗。

就在這時,清脆的馬蹄聲突然從紫金門的方向傳來,羋凰和劉亦齊齊一驚︰「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出宮嗎?

大風呼嘯而來,郢都古都狼藉一片,慘叫震天而起,八月十八日,越椒隱忍二十六年終于爆發了,瘋狂地對整個郢都上下發起了報復,幸好成嘉早早的命人送趙氏他們劈開,不染整個成氏盡毀。

一場令尹爭奪大戲,隨著他對令尹子般,若敖子琰,整個若敖氏的憎恨拉開序幕。

越椒,你這個瘋子,你到底為了什麼?羋凰迅速奔到面前,

怒喝一聲︰「他是為了燕北的軍權!你這個傻子!」

劉亦眉梢輕輕一挑,頗有幾分不耐,終于還是沉聲說道我想造反不是一天兩天了,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娶你。」

「忘恩負義的畜生!你再說一遍!」凌厲的長風陡然卷來,若敖子良一把抽出牆上的寶劍,一身血衣未換,大吼道,「子般怎麼會是為了軍政大權,當年明明是我與公子職相交甚好,大王先命我去殺他,我不忍,二弟才代替我做了這惡人,可是你怎麼能因為這件事陷害你的親二伯!」

「他一直為了我若敖氏承受一切!」

「承受我的責任,軟弱,無能!」

「啊!」在寨風中烈烈翻卷,好似猙獰的碓鷹般,撕扯著雄壯的毛羽。向來灑月兌良善的男人站在寒風之中,眼神凌厲,面容帶煞,若敖氏三百年的傲之氣瞬時間在他的身上復活了過來!

若敖子般一改往日平和溫順的表情,面容冰冷,眼角斜斜的望著越椒。

男人的身後,是漆黑如墨的夜色,在他的鐵蹄之下,整個皇城都在瑟瑟發抖,他的耳邊,似乎能夠听到那座腐朽的聖金宮大廈椎枯拉朽的傾倒之聲,他緩緩牽起嘴角,聲音冰冷如刀鋒︰「忘恩負義?令尹子般欲殺我,有何恩義所在?」

若敖子良淒然淚下,然說道︰「那是因為你背叛國家,火燒祠堂,而我不忍動手……都是我害了二弟,害了整個若敖氏,當年一念之仁留了你一命,劉亦,你昭昭狼子野心,其心當誅!」冷風吹來,一身黑色長袍的男人突然冷笑一聲︰「養育十年,視我如己出?尚慎高原白骨仍在,九幽台上鮮血未凝,趙嵩,這就是你們趙氏皇族的滔天恩典嗎?趙嵩一愣,隨即眉梢一挑,凌然道︰「燕北王叛上作亂,帝**隊出兵討伐,乃是正義之師…」

夠了!劉亦突然厲喝一聲,面露不耐之色,冷然說道︰「你不必再多言,史書永遠是勝利者的一家之話,干年功過,自有後人評說,你我無需在此爭瓣。趙嵩,看在你我多年相交的情面上,我今天放你離去,回去告訴你老子,我劉亦反了。」

就在這時,城南的一家炮竹店被人點燃,只听轟隆一聲,漫天煙花炸上高空,被大火腆的通紅的天空霎時間五光十色,劉亦的眼楮在黑暗之中看起來好像是天幕上的晨星,神采奕奕,卻又堅定如鐵。八年謀當,一朝而動,巍巍大直,可承擔的起這滔天之怒嗎?

你!」

趙嵩!清冽的女聲民然傳來,羋凰策馬上前,沉聲說道︰「趙嵩,回去吧。」

阿楚」趙篙受傷的皺起了眉頭︰「你也要與我為敵嗎。

羋凰看著趙篙的臉,身旁是鐵血的軍人,身後是淪入火海的郢都帝都,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浮生大夢,時間在身邊飛速掠過,她又想起來了很多年前,梅林雪園之內,穿著翠綠色錦袍的小公子趾高氣昂的沖著她大喊︰「就是你!我叫你呢!」一晃眼,多少年血雨腥風,她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的望著馬背上的青年,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我從未想過要與你為敵,八年相護之情,我永不敢忘。」趙嵩長吁一口氣,面色稍稍緩和,急忙說道︰「那就好,阿楚你跟我回去,不要跟著他,我會替你向父皇」

但是,我卻要和整個大夏帝國為敵。」斬釘截鐵的話語陡然從少女的口中傳出,趙嵩登時愣在當場,只見羋凰趨馬上前,站在劉亦的身側︰「你應該明白我的立場,我始終沒有改變。

好。」趙嵩淒然一笑,雙眼血紅,聲音沙啞︰「就算我以前瞎了眼楮

唰,的一聲厲響,趙嵩揮刀斬下,在長街的青磚石板上劃下一道白痕,男人面容凌厲,厲聲說道從今往後,我趙嵩和你們二人一刀兩斷,他日戰場相遇,不是朋友,只是仇敵!諄兒,跟我走!」趙淳兒雙眼發直,一直好似一個女圭女圭一般毫無反應,听到趙嵩的聲音,突然抬起頭來,眼楮水蒙蒙的,伸出素白的小手,就想要來拉劉亦的靴子。馬背上的男人輕輕皺眉,勒馬後退,趙淳兒抓了個空,一只白女敕的小手伸在半空中,那上面甚至還有一道暗紅色的血腥。

那道血,是那個被她殺死的傳訊兵的,是她生平第一次殺人。

嘔,的一聲,趙淳兒砰然跪在地上,張開嘴開始瘋狂的嘔吐,胃里的酸水被吐出來,粘在畢麗的喜袍上,染污了那只象征著百年好合雙宿雙棲的鴛鴦

為什麼會這樣呢?少女仰著一張慘白的小臉,像是一只冬天里沒毛的小狗,眼淚 里啪啦的落了下來,她的聲音沒有發抖,但是卻有著一種讓人心寨的傷心,好像周困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只是一個人獨自默默的說︰「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詢哥哥,為什麼當年父皇斬燕氏滿門的時候,淳兒不在你的身邊呢?」

這此年,我總是在後悔,若是當初浮兒在,就算救不了燕王爺,也可以保護詢哥哥,保護你不被別人欺負。可是淳兒那時候太小,母後將我關在大殿里,無論我怎麼哭鬧,都不肯放我出去,小桃給我搭櫃子,我們兩個從上面爬上去,掀開瓦片,想從房頂逃出去,卻不小心揮了下去,驚動了母後趙淳兒突然開始抽泣,聲音顫拌著,眼淚落的越發的凶然後刪然後小桃就被母後宮里的人打死了,我我親眼看著的,腰都被打斷了,血一直從她的嘴里流出來,流出來,「流了好遠,沾濕了我的靴子,那麼燙,火燒一樣。」

詢哥哥,我真沒用,我再也不敢逃了,就連最初那兩年,都不敢去你的院子看望你。我害怕,我膽小,我總是做惡夢,小桃的血一直流,就要淹沒我了,過了我的脖子、嘴巴、眼楮都是紅色的。趙淳兒雙手抱緊自己的肩膀,畏縮的縮起了腦袋,好像真的有血就要淹沒她一樣,她咬著下唇,抬起頭來,眼淚撲朔朔的掉︰「可是詢哥哥,不要造反好嗎。父皇會殺掉你的,諉兒什麼都不要了,不強迫你,不逼你娶我了,只想要你好好的活著,哪怕在淳看不見的地方,只要好好活著就好了。

劉亦眉頭緊鎖,不去看趙淳兒的眼楮,而是將頭轉向一邊,臉部側面的線條在空氣里看起來冷冽且堅硬。

淳兒!你給我過來!」

趙嵩大怒,厲聲高呼。

只听「噗通,一聲,趙淳兒登時跪在地上,幾步爬上前去,高高的舉起手拉住劉亦的袍子,終于大聲的哭了起束詢哥哥,不要造反,諄兒求你了!」

趙嵩雙目噴火,怒喝道淳兒,你在干什麼?」說罷,策馬就沖上前來,大同行會的戰士們齊齊上前一步,護在劉亦身前,武器對外,森然齊聲冷喝!

「詢哥哥,淳兒求求你了!父皇會殺了你的,他會派人殺了你的!」

趙淳兒伏地大哭,劉亦無動于衷,仰頭望天,任衣袍被趙淳兒抓在手里,只有在冷風吹起他的墨發和黑袍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堅韌的輪廓上輕輕皺起的劍眉,像是一座黑暗中的神邸。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猛烈的交戰聲,一朵金色的火焰在城南上空炸梨,劉亦和羋凰同時仰起頭來,神情嚴肅。

若敖六部沖進來了!劉亦,你若是不想他人陪你一同枉死,就快快束手就擒!

趙嵩揮劍逼退一名大同行會的武士,厲聲說道。

劉亦,不能耽誤了。」

劉亦轉過頭來,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勒馬轉身,毫不猶豫的向著城南的方向而去。坐在地上的趙淳兒頓時失去平衡趴在地上,羋凰和黑甲戰士們跟在劉亦的身後策馬狂奔。遠遠的,她回過頭去,還能看到趙諄兒半伏在地上大哭的身影,還有趙嵩,年輕的男人站在自已妹妹的身邊,身材挺撥,手握長刀,起坐在馬背上,冷風吹過他的衣角,連翻飛的墨發都顯得那般蕭索落寞。

八年相處,終究鏡花水月,盡化為子虛烏有。

當自己跟隨劉亦走進聖金宮的那一劑,就已經注定了今日的結局。十三,你的恩情,我終于辜負了。

駕!」

少女厲喝一聲,揮鞭疾奔,將這八年飄零的歲月,一同拋在身後。她的眼楮盯著前方,執著的跟上前面那面黑色的鷹旗!

西南鎮府使之中,到處都是驚慌失措胡亂奔走的人們,很多人在大聲狂呼,那聲音尖銳凌厲,根本不像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破碎的絕望在人群中散步,四面八方皆是敵人,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這此離鄉萬里的士兵們終于成了無處可歸的浪子,天地之大,再也沒有他們的安身之地!

人群中,有人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和哀嚎,為什麼!為什麼要放棄我們?」

殺啊!哈哈,殺啊!末日到了,一起下地獄吧!」

烈火擁抱著整個城市,無處是生路,無處是活門,士兵們瘋狂潰散,沒有陣勢,沒有戰略,完全的各自為戰一盤散沙。帝都守軍們被壓著打這麼久,終于揚眉吐氣,手段狠辣,無所不用其極。

遍目所及,到處都是凌亂的尸體,帝都的士兵們二三十個人合困一個,亂刀砍在西南鎮府使官兵的身上,全力的發泄著他們對于叛徒的憎恨!

趙徹坐在馬背上,看著這個自已向來不屑一顧的弟弟,年輕的趙順滿身鮮血,一張俊秀的臉孔被鮮血覆蓋,仍田不屈的握著戰刀,以冷靜的近乎殘酷的眼神來審視著面前的修羅戰場。

七哥,敵人擋不住了。」

「恩。」趙徹點了點頭

是時候了。」

然而,就在他要下達全軍進攻命令的時候,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陡然響起,在西北城門的方向,好似有萬千的悶雷齊齊震動,整個真煌的大地都在戰栗著,所有人都驚愕的住了手,抬起頭來望著西北方的天空。

「轟隆!

轟隆!轟隆!」

轟隆!轟隆!轟隆!」

猛烈的顫動從眾人的骨頭里鑽了出來,鑽進眾人的脊梁之上,好像是宇宙洪荒都在面前發怒,所有人都驚愕的抬著頭仰塑。燕北戰士的馬刀還砍在一名帝都守衛的肩膀上,竟然忘了拔,帝都守衛的戰刀架在燕北戰士的脖子上,也忘記了應該揮下去!

「轟,的一聲,西城門被一把撞開,五千匹戰馬蹄聲轟隆,如潮水般瘋狂的奔向正在混戰的人群,登時將隊伍沖開一個巨大的缺。!

帝都的侍衛們頓時想起了燕詢屠殺十六營兵馬的方法,所有人臉色發白,雙腿都幾乎在打顫。就在這個時候,一面黑鷹戰旗被人堅定的插在城頭,少女嬌小但卻挺撥的身影站在戰旗之下,時著整個真煌帝都發出白鷹一般的厲喝︰「燕北的戰士們!你們沒有被拋棄,听我的命令!服從我!跟我走!我來帶你們回家!」

一秒,兩秒,三秒鐘的沉默之後,巨大的歡呼聲賽時間山呼海喝而起!

回到燕北!回到燕北,回到燕北!」絕望中的人們抓住了生存的最後一顆稻草,他們像是無法阻擋的湘水,向著西北的天空,呼號而去!

「七哥,十四哥,那人是誰?」趙順看著楚喬,久久沒有說話。趙徹坐在馬背上,雙眼緩緩眯起,望著那個獵獵軍旗下的凌厲女子,緩緩開。說道︰「你們記住,這個女子,將來會成為大夏最大的威脅,想要收復失地,江山一統,這會是第一座難以翻越的巍峨高山!漫天烽火轟然而起,那一天,在帝都的西北城樓上,整個大夏皇朝一起記住了這個名字。八年前,她作為一個奴隸走進了大夏皇宮,八年後,她帶走了真煌城內最後一只燕北武裝力量,離開了真煌的國土,馳騁上真煌城外那片浩瀚的熱土。

楚喬現在並不知道,正是她今日的這個舉動,為燕北挽回了一場頃刻覆滅的災難,挽救了新生的燕北政權,同時,也為她自己,在舌世中開創出第一批武裝勢力。在那個晚上,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每一個都在心中誓死效忠了這個嬌弱的少女。從今以後,他們跟隨著他們的主人轉戰南北,鐵騎橫掃整個西蒙大地,死死堅守著他們的誓言,無論在多麼艱苦的環境和情況下,都對楚喬忠心耿耿,終生不渝。

而這個嬌弱的少女,也因此走上了很多年之後被全大陸的人稱為秀麗王,的第一步。」

羋凰大喊道,「我大楚男兒,你們是想一輩子跪著仰人鼻息,還是站著頂天立地?現在就都跟著站起,上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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