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三三章 穿越火線(感謝香如故lghz的2張月票)

劉亦點頭目送小黃林帶著人將搜刮到的牛羊全部交給了廚子造飯,吃飯的空檔,所有人一手抓著干糧,一口咬著分到的牛肉,圍著火堆看著十萬畝稻田神情既郁悶,又艷羨地怪道,「你們說,這東郊到底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其他地方**月了種不出水稻,這里卻能種的出來?」

「還有這里養的牛羊居然這麼健壯,這些牛吃的伙食比我們軍隊還好吧!」一個小兵咬著一大塊肉滿嘴流油地說道。

「我還听說這里的村民不僅沒有賦稅,還有糧食可以分,比將士待遇還好。」另一個小兵咂咂地說道,「你們說這麼大個楚國的糧倉,怎麼就一直沒人發現!」

「怪不怪?」

眾人不解,有人卻圍在火堆前,一雙眼楮映著騰騰火光,精光爍爍,「我在村子里看見後土(春秋的神,土地神)娘娘的神壇,這里一定是後土天降的福地!不然這里的土地怎麼可能一年長出兩季水稻,還能避過今年的大水?」

時人信奉土地收成自有天定,

眾將士聞言頻頻點頭。

「就是,只有後土娘娘保佑,才能有這麼好的土地。」

劉亦坐在遠處田埂上咬著手中的大羊腿,撕下一大片肉下來,看著遠處河岸上的樓船點起星星點點的燈火,緩緩離去,側耳傾听著眾人的八卦。

「而且還有人說這位成令尹……噢,不!我說錯了,現在令尹是我們家「大人」,那個成右徒就是個「逆賊」!」小兵說到「逆賊」時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引得眾人轟然大笑。

而他繼續說道,「只是這逆賊怪就怪,太會討人歡心,郢都里很多人都說他是河伯轉世,說今年下面的幾個縣地,江夏縣,好幾個縣城村莊都是得他避過了大水……而東郊是成河伯庇護的領地,不準我們任何人踏入,而這水上的四只神獸就是河伯派來守護東郊的,所以一見我們闖入這片土地,不尊不敬,河伯自然就發怒了,派神獸攻擊我們,不準我們踏入東郊一步……」

眾將士竊竊私語,一時間「東郊」「河伯」「神獸」「天罰」的種種神鬼之言四起,軍心動蕩,將士們無心戀戰。

一道如刀鋒般冷硬的笑聲響起,插入眾人的聊天。

「成河伯,呵?」

「他庇護的福地?」

所有人听到這個聲音立即恐懼地噤了聲,跪地請罪,只見他目光陰鷙地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稻田,仿佛看到那個年輕的男人曾經是他的妻子的愛人,「那給本令尹燒了!」

「我到要看看它到底是福地還是死地!」

「燒了?」

很多將士聞言全都愣住了,結舌道,「可是,令尹,這里是楚國的糧倉。」

「又是天賜福地……」

「燒了會有大禍臨頭。」

眾人緊了緊手中的肉,有將領繼續說道,「而且國中缺糧,靠著這些糧食,今年冬天大家能好過些,不至于挨餓……」一國無糧,不僅百姓苦,將士也苦不堪言。

「糧倉,又如何?」

若敖越椒濃眉微挑,目中掠過一絲濃烈的殺氣,自他身上隱隱傳來。

他的話落,所有將士都沉默了,無人敢出聲,多說一句,上次宮中抓捕太女無果,死了好多人……

所有人安靜地跪地傾听,只听他一人道,「既然他們把糧食都搬走了,我們留它何用,難道你們想一個個留下來作肥料嗎?」

這一句落下,眾將士齊齊害怕,搖頭不想變成肥料。

劉亦捏緊了手中的碗筷,指節浮上一層青色。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碗,起身,一步踏出,上前看著他說道,「可若是令尹大人燒了東郊,等我們返回郢都,朝臣听聞定又會鬧起來,齊齊反對大人的政令;而無糧過冬,國中上下必會引起禍亂,就如去年歲冬,流民四起,盜匪肆掠,甚至屬國動亂。」

「我還怕他們鬧嗎?」

若敖越椒眸中寒光微聚,猛然狼顧回首,森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冷聲一笑,「他們若真敢鬧,我還真是高看一眼,可惜他們就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

「這……」

劉亦被他逼視著,微微凝語,雖然越椒只是自封的令尹,可是他身上那種當世強者的氣息讓他不敢正視,只能低下頭听他繼續道,「何況天下不亂,本令尹拿什麼平定這天下?!」

「你當本令尹是那群蠢伙嗎?」

「守著一座孤城,然後等著叛軍殺上門?」

「那不如讓這楚國再亂上一亂,我們才大有可為。」

劉亦見越椒一步步朝他走進,表情森冷,嘴角勾著一抹嗜血的笑,大手按在長刀上,「你說呢,劉亦?」

劉亦忍不住微微後退,直到退到一條田埂上,退無可退,腰間的劍鞘「 當」一聲與鎧甲激烈相撞,他的手心潮濕。

然後,突然間,他「踫」地一聲跪在他面前。

低頭臣服道,「大人乃世間偉丈夫,劉亦自愧不如,願為大人一馬前卒,鞍前馬後而行!」

「好,能在本令尹說話還敢說話的,你是第一人!」若敖越椒大手落在他的肩頭,重重一拍,「這份膽量亦勝過這些酒 飯袋,那今夜就由你替本令尹燒了整個東郊,拖住他們的步伐,直到明日大軍集結而來!」

劉亦沉吟一聲,「是,令尹大人!」

……

夜幕降臨,大霧重新籠罩東郊,危險正在悄然孕育而生,船弩的優勢在這一刻開始漸漸失去,看不清的前方,還有潛伏的敵人,讓凰羽衛握緊了臂上的十字弓和手中劍,不曾開口說話,全神貫注地注意著黑暗中暫時鳴金收兵回去吃飯的狼軍。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卷土重來。

以樓船為中心倒插在地上的箭矢,劃出一千二百步的生存半徑圈,圈外五城兵馬司再度上前,受命割下干草堆在碼頭外,並輪流上前對著箭矢後方的霍刀他們喊話,「我們令尹說了︰你們若是不交出太女和糧食,我們就燒了整個東郊,夷平此地!」

回應他們的只是無聲地舉起盾牌和十字弓。

扣動扳機。

再度發射!

而遠處的樓船上所有人自然也听到了越椒的威脅,並看到有人立在干草堆前,高高舉起了火把開始點火。

可是燃燒的東郊碼頭中除了喊殺聲,沒有出現一絲百姓的哭喊聲和求饒聲。

岸邊有人舉著火把,為若敖越椒照亮前方的視野,說道,「大人,他們的樓船好像在轉向,莫不是要撤退了?」

「想逃?」

若敖越椒橫刀肅立,長刀雪亮生寒,默然立于戰車之上,目送羋凰雪白狐裘翻飛的身影即將飄洋遠去,看著劉亦命道,「劉亦你帶領一萬五城兵馬司用火攻從左側攻入凰羽衛,趙興帶領一萬若敖正面攻擊,剩下的一萬人跟隨孟乙從右側搶登樓船!」

「出戰!」

「若是再放走逆黨,你們也不用活了!」

眾人遵令。

劉亦沉著臉,握緊馬韁,手中舉著火把,與趙興,孟乙並列出列,率領左中右三翼兵馬靜侯原野之上,然後只听一聲令下,挾雷霆萬鈞之勢,他與孟乙二人從東郊兩側向內率先發起了猛烈攻擊,黑色戰狼旗在他們身後乘風招搖掩蓋天際,沖進東郊。

喊殺聲中,一字排開的樓船,所有弓弩手轉動船弩底座,六十四架船弩呈兩條直線縱列排列,呈扇形展開,輻射整個東郊狂奔而來的三路大軍,槍林箭雨中,有人倒下,也有人跨過沖入碼頭之中。

船桅上的侯風旗劇烈抖動。

爵室上掛著的風鈴「叮叮」脆響,西風起。

在越椒發布命令後,羋凰也下達了一個命令,「西風起,火箭準備!」

所有弓弩手同一時間點燃了煤油的箭頭,火星四濺。

「發射!」

與其讓越椒毀了這里,不如由她結束,由她再開始,也制造一片這里無糧的假象,他們並不在乎,才能降低越椒的戒心。

蠻橫的鐵騎肆掠而過這片土地,弩箭燃火,彤色漫天,火星濺地,落在一望無跡的原野上,每一次馬蹄落下,一片辛苦了一整年的農田再度變為荒野;每一次火箭落下,一座承載了流民安寧的家就此淹沒大火;每一次刀鋒落下,一個個大聲呼喚她「太女」的聲音哽咽。

風伯怒臨,祝融(火神)飛下。

碧波翻滾的稻田之上開滿紅色的火花,隨風瘋漲,張牙舞爪地仿佛要將整片土地吞噬下肚,火海滿天橫流,煙霧彌漫成山,直沖雲霄,濃煙遮天,星光閃爍的夜空,一瞬間被火燒層雲遮去所有光芒,一座火山在濃煙滾滾中迅速崛起,從東郊向四周包圍的群山而去,映紅了荊南的整片天空。

……

成賢兒和成晴晴,李氏,趙夫人等女眷待在船艙中抱緊了彼此,還有懷中的羋莊和成非,口中念念出聲,「不怕,不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們這一生還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戰爭,透過舷窗望出去,只有一望無際的火海,到處都是戰士的斷劍和浴血的嘶吼,聲聲傳來,震耳欲聾。

凰羽衛披甲持劍,戰死在東郊碼頭的每一個角落,為他們的離開爭取著最後的時間,洋洋盈語的大喊和悲泣從他們後方傳來,響起,落下,取代了這里曾經的歡笑和寧靜,成為了許多人往後日日夜夜里的牽掛。

河澤隨風起浪,船身,鐵索劇晃,腳下波濤翻滾,還沒有渡河的百姓和村民立在船頭甲板鐵索之上,立時陷入混亂,進退不得。

不時有人落入水中,響起「噗通」之聲。

樓船下,有小舟來回游動,穿梭,不斷又將人送上樓船,或者就近送往河對岸。

李嬸立在甲板上,看著東郊上燃燒的熊熊大火,想要回去,可是時間不容耽誤,靜安帶著人在身後不斷催促著,樓船即將,不止她一人停下來回頭東顧被大火吞噬的家園,辛苦種下的二季水稻化為火海,雪白的房屋被大火吞噬,統統化為濃煙燻紅了雙眼。

他們彼此張望著身邊的父老鄉親丈夫妻子,不願離開,紛紛落下淚來。

每個人都在哭喊。

還有憤怒。

歷經三年大戰,天災不斷,這一年,他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

可是一夜之間,家園被毀,戰亂再起,不得不連夜離開,再度踏上流亡之路,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民,李嬸她們站在甲板上問著蘇從,哭喊,求情,「蘇主簿,我們真的要離開嗎?我們不想離開!」

「這里是我們的家!」

「我們離開了這里,還能去哪里?」

「以後我們還能回來嗎?」

……

「會的,太女承諾你們以後可以回來,重建家園,成為此地的永居住民!」

蘇從從未如此用盡一切力氣說著一段話,才能阻止自己眼中的液體落下,大睜著,一眨不眨,大火映紅了天和他們所有人的臉龐,最後艱難地點頭,默然地看著這片他們一手創造的天地就這樣在越椒的一把火下,付之一炬。

就像有人用無情的刀筆在歷史的竹簡上將它一筆重重劃去,消毀它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四周鄰近的城池都能看到那片熊熊火光。

郢都城上甚至有守衛不確定是發生了什麼大戰,點起了烽火,全城進入戒嚴狀態之中,百姓立于自家的院牆中遙望著東邊的大火,陷入巨大的恐懼。

「是不是太女回來了?」

老萬和眾人沖入大街驚呼。

遠方的大火好像預示著有人歸來,可是更多的是恐懼。

卜尹也立在太廟中,望著這沖天的大火和濃煙掩蓋了郢都的天空,從東邊飄來,細小的飛灰輕輕地撲落在太廟前的豐碑上。

這上面,剛剛不久前又多了一個帝王的名字︰楚穆王,羋姓,熊氏,名商臣,楚成王長子。

羋凰立在爵室中,收回望向東郊還有郢都的目光,拳頭緊握,目光堅若鐵石,胸口如火,似乎有一股熔岩隨著大火漫天肆掠迸發而出,緊唇,吞淚,發出最後的命令,「全軍撤退!」

「前往鳳凰山!」

一直在堅守後方的凰羽衛齊刷刷地望了一眼身前的火海,紅著眼眶,握緊了手中的刀劍,大喊著,「我們發誓,我們還會回來的!」終于在這樣的一天,隨著呼嘯的北風卷地,帶走那些屬于年輕的戰士們,勇敢的心,跋涉而去,帶走一切過往的隱忍。

靜安帶著人快速放出繩索將他們拉上樓船離去。

離開東郊的最後一刻,所有人最後一次回頭看去,看著那面在大火中張揚的黑色戰狼旗,看著岸上密密麻麻的若敖氏叛軍,更望了一眼那滿地狼藉的尸首,流血飄櫓,染紅了雲夢澤邊上的蘆葦地。

所有人站在船上回望著對岸的三萬狼軍和他們簇擁著的高大男人,深深記住了他的名字「若敖越椒」,為整個楚國帶來了這一切磨難。

有人輕輕立在她身後,低語,「不要再看了,我們會回來的!」

「這里不屬于他!」

「他得到了,也守不住!」

「嗯,我們會回來的,拿回這一切!」

羋凰輕輕吸氣,重重點頭。

這是所有人的心血。

不是她一個人的。

碼頭邊上,有一個人臉上卻掛著松了一口氣的笑容,扶著月復部巨大的傷口,疼的抽氣,卻一直笑著目送他們穿越火海,無聲說道︰「我在郢都等你們回來!」

當太陽終于跳出地平線,灑下萬丈金光,四艘樓船在一片平靜的水域,以超出這個時代的速度,雲帆高漲,龐大的身軀如四頭巨首飛龍,鯨吞海食,劈波斬浪前行,一往無前,踏上了開赴千里之外的中原月復地鄭國,乘風破浪,穿越火線。

那樣迅捷的速度,讓立在岸邊的軍隊驚嘆又大罵,小黃林遠遠地望著樓船遠去,轉頭問道,「都尉,怎麼辦?我們要怎麼給令尹交待。」

劉亦看了小黃林一眼,突然目光一沉,一把拔出腰間還插著的利箭,傷口崩裂,血肉翻卷,血霧噴濺了一身,口中吐血道,「這樣可以交待了……我們所有五城兵馬司都盡力了,可是凰羽衛作戰勇猛,悍不畏死,我們不敵!」

話落,他重傷倒地。

「都尉!」

小黃林及眾統領眼眶通紅紛紛大喊著撲向劉亦。

天空中燦陽如金,刺破大霧。

可是金色的陽光落在每個人臉上只剩下斑斑血跡和一身狼狽。

戰火已經燒至東郊,雪亮的刀鋒已經磨礪,憤怒的火種已經種下,越椒經此一敗,十五萬大軍集結郢都,全城戒嚴,不準任何人出城,枕戈待旦四方來戰,一場國內大戰,隨著他舉起的屠刀,劈開大楚國內戰火紛飛的帷幕。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