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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我全輸了

一早,羋凰醒來,就看見在鹿鳴苑中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駙馬呢?」羋凰起身問道。

「成公子來訪,駙馬和他去了水榭。」司琴听到聲音,從外間抱著一疊衣裳走近回道,然後殷勤地為她更衣梳洗。

一切完畢,司琴問道,「太女,可要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

這兩個男人有什麼好聊的。

還是為了昨日之事?

用過早膳的羋凰,在侍女的帶領下,穿過諾大的鹿鳴苑,漫步走進鹿鳴苑中唯一的水榭,正看見兩個男人臨水對弈。

水榭內輕紗飛舞,水榭外百年梧桐,參天蔽日。

黃葉隨風飄落,片片灑落在湖面之上。

湖光冬色,碧波水榭。

兩個世所少見,風儀翩翩的青年男子,一撩衣袍,相對盤腿而坐。

一黑色華袍,一白色長衫,相視一笑。

二人年齡,相貌,身份,家勢,才華,樣樣都旗鼓相當,只听坐在左手邊的黑衣男子捏著一子,微微一笑,將左手邊裝白子的棋甕推了出去,「還以為自我大婚以後,你大概永遠不會登我家的門了!」

白衣男子接過棋甕,撿了一顆棋子在手,說道,「你都給我安排好了上門的理由,我豈有不來之理。」

然後就著二人中間的棋盤,你一子我一手,快速地過了一百多子。

越到後面,二人速度越慢。

若敖子琰揚眉看著對面嘴角緊抿的成嘉,漫不經心的開口,「怎麼不下了?」

對面而坐的成嘉,捏著棋子在指間緩緩摩挲,眉頭微擰。

半天,手中的棋子,將落不落。

散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的棋子,正如亂世中的命運,不知何去何從。

緩緩說道,「不知下在何處!」

若敖子琰輕語道,「不過是先勝一手,何至于讓你如此舉棋不定,接下來我才是最關鍵的一棋。」

成嘉聞言終于落下一子,只是此棋下去,滿盤白子步步陷入死境。

「嗯,你無路可走,自然不知下在何處,因為何處都是死路。」

仿佛早就料到,若敖子琰不緊不慢地輕笑說道。

抬手間于天元之位,「乒」的一聲敲下最後一枚黑子,立時原本散亂的大片黑棋,好似化為一頭騰飛的長龍,整個飛騰而起,將白子絞殺無余。

而巨龍之首,正是位于天元位的最後那枚黑子!

成嘉見此唇瓣失笑搖頭,投子認輸,「這局我又輸了。」

若敖子琰捏著一子,絲毫不意外,緩緩說道,「不僅這一局,你贏不過我。還有這一賭,我都贏了。」

羋昭廢了,羋凰當上太女。

十年之賭,他大獲全勝。

成嘉聞言修眉深皺,只听他繼續一字一句說道,「我以為你今天是想好了才登我家的門的,那你想好了嗎?」

成嘉隱晦地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微涼地點點頭,「是!你全贏了,我全輸了!」

「輸?這最後一賭,你終于承認你輸了。」

若敖子琰唇角微勾,一副任憑你風浪起,他自穩坐釣魚台的模樣,悠閑地倚在棋桌前。

優雅地拿起一杯清茶輕囁一口,說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對手。你我兄弟二人,比了二十一年,這句‘我輸了’你說了無數遍,但是你知道我要的可不止是你一個‘輸’字!」

「我知道!」

成嘉聞言頷首,也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半天不語。

「在想什麼?」

若敖子琰幽深的眼微微一眯,笑問。

成嘉卻看著若敖子琰說道,「我在想如今你四叔屢次做出貪墨稅銀,收受下面郡縣上貢,侵貪百姓耕田,兼並土地之事……已經導致大批無田可種的百姓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民,通通涌入郢都。雖然你將他送入刑獄司,但是刑獄司是什麼地方?」

「是若敖子克的地盤。」成嘉自問自答。

「不過馬上就是你的地盤,相信你會代替我好好招待他的。」若敖子琰緩緩笑道。

「我可以幫你招待一個若敖子農,那還有其他人呢?若敖氏的黨羽呢?你若敖氏的族人相互袒護,結黨營私,很多人關進去馬上放出來,這種游戲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若是任由你若敖氏族人和朋黨這樣繼續魚肉百姓,遲早會釀出大禍……」

「說的好,繼續說……」

若敖子琰聞言含笑頷首。

果然知他者,成嘉也。

「我知道你想清理這些人並非一日。但是太女剛剛定下名分,你們又剛剛大婚,還需要你若敖氏的鼎力支持,所以羋凰不能出手;而你身為若敖氏的令尹嫡子,更不宜動手。」

「是啊!那依你說,我該如何?」

若敖子琰笑著頷首繼續問道,指尖在杯沿上輕畫,隔著杯中升起的寥寥白霧,雙眸之中含著幾分探究,直視此生宿敵,一錯不錯地等著成嘉接著說下去。

「不如就讓我做你手中的劍,以我成氏的名義幫你剪出你們若敖氏里的這些毒瘤,你覺得呢?!」

成嘉柳眉微挑,反問道。

「我可以把你的話的當做成氏的投誠嗎?」

若敖子琰聞言挑眉笑問,目光幽深,仿佛要看清對面之人的真實心意。

「我輸了,自然就該兌現我的承諾。」

成嘉忽而自嘲一笑,「心悅臣服,以後為你驅使。」

話語一頓,「而且這不也是你正想要的嗎?不然何以你偏偏給我請命安排了司敗一職,不就是想借我的手來殺你想殺的人嗎?」

「呵呵,我們好朋友,這麼多年,由誰來執劍殺人,有區別嗎?」若敖子琰挑眉說道。

「還是有區別的。你手不沾血,卻勝券在握;而我滿手血腥,終究一事無成。」

成嘉皺眉緩緩說道。

他步步為贏。

而他不過為他做了嫁衣裳。

「權利就是如此。你不出手,那就只能等著被殺。」若敖子琰幽幽說道,「在這場權利之爭中,從來只有勝者與敗者,而沒有中間地帶,牆頭草勢必哪方都容不下。」

「何況作為我最好的朋友,我怎會讓你一事無成?」

若敖子琰放下手中的玉瓷茶盞,一雙幽深的眸子,輕笑一聲,「我贏了,自然也該兌現我的承諾,」

良久,成嘉緩緩摩挲著棋子,抬眸看著他,「你真要兌現賭注?」

「我從來言出必行!」

若敖子琰目光從容,不迫不急,「何況你知我志向,一個令尹豈是我所要的。」

成嘉淡淡頷首說道,「好,希望他日,你不會後悔今日這個決定!」

「後悔?」

「我的字典里,也沒有這兩個字。」若敖子琰捏著杯子傲然一笑。

「可是你的那些堂兄堂弟,可會同意?」

成嘉挑眉問道,「畢竟你可是要讓你若敖氏自己讓出這個位置。」

「那他們就讓我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守得住我若敖氏的令尹之位,否則還是讓賢罷!」

若敖子琰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卻是凜冽至極,只就把玩著手中棋子半晌不語,最後說道,「就先從若敖子農開刀吧!」

「這個膿瘡,早該剔除了。」

成嘉點頭道,「好,第一個,若敖子農!」

良久,二人對坐,相視一笑。

一個雍容無度,睥睨天下;一個淡定從容,直視對方。

不知何時來到的周菁華,眼見羋凰站在水榭門口良久,循著她的目光,默默看向臨窗而坐的兩個男子。

自從那一晚,在成嘉的書房里,看到那副畫,她的心里就像是被貓兒抓了似的。

又癢又難受。

突然出聲笑道,「太女殿下,這看痴了的樣子在看誰呢?」

「駙馬還是成公子?」

羋凰聞言扭頭看向不知為何這樣問的周菁華,目光陡然一冷,挑眉問道,「你覺得除了駙馬,本太女的眼中還能有誰,還有誰值得我看?」話畢,信步走向若敖子琰。

若敖子琰輕笑著牽過上前而來的羋凰,擰眉說道,「看了多久,也不說一聲!站著也不嫌累。」

「就是覺得你們聊的那麼投機,我怎麼好插嘴!」羋凰撇嘴,低頭輕笑一聲。

真不知道他怎麼就這麼輕易相信了成嘉。

成嘉默默地端起茶杯又喝了起來。

而周菁華卻突然格格一笑,「呵呵,那子琰哥哥快點入席吧,今日可是你請我們來的!趙小侯爺,相如哥哥,他們見你久不來,快要把你的鹿鳴苑給掀翻了!」

「他們要是敢掀了我的鹿鳴苑,想必他們明日有得哭。」若敖子琰淡定地牽著羋凰起身從容離去。

成嘉一雙雲淡風輕的眸子,看著低頭耳語姿態親密的二人,良久,一個人慢慢收拾棋盤。

周菁華則一臉笑意回頭催促道,「快走啦!嘉哥哥,就差你一個人!子琰哥哥和太女都走了。」

「好!」

成嘉深深看了一眼一臉笑意地周菁華。

起身跟上。

只听周菁華一路在耳邊贊道,「子琰哥哥與太女到真是郎才女貌,更難得的是兩情相悅,你看他們!……尋常夫妻怎及他們親密無間!」

成嘉聞言始終不曾多說,只是笑笑。

「是啊!他們真是一對佳偶。」

「嘉哥哥,不用羨慕的!」

雖然還沒有正式定親,周菁華卻紅著臉低聲說道,「以後你也會很幸福的!」

「是嗎?」

成嘉低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女子,還有她雙眼中的希冀,說道,「但願如此。」

幾日後,刑獄司中傳出若敖子農身染疫癥,雖被若敖氏的人接出,卻從此久病不愈,請了無數名醫就連若敖子琰出手也沒有辦法,最後被三爺爺送出郢都名義上養病,實則隔離。

三爺爺一面心痛,一面說道,「琰兒做的很好,如今你四叔一心只想治病也好。我就陪著他一起後半生做個富家翁!免得他留在都那天稀里糊涂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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