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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請罪(下)

門轟的一聲被他拉開,看到她被雨澆的透濕,心里咯 一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邁出的門檻,也不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

忽然感到氣氛一陣冰凝。

該死,就這麼腦子不跟四體的出來了。

接下來要怎麼辦?要跟她說,你們別淋雨了,快點進屋來麼?

這樣前面的硬撐算什麼?土崩瓦解嗎?

這麼想著,他硬著頭皮一轉身,往後廚的方向走去。

那腳步並不決絕,甚至有點猶疑。

他自己倒是沒有覺察的出。

「郡王殿下!壽宴上的事,是王爺布的局!」發絲被雨水凝成一縷縷的,不斷往身上滴著水,她的眼楮睫毛上,無不撲閃著瀅瀅的水花,用袖子偕去一抹水珠,她大聲在他身後喊道。

孟禎立即停立廊間,回轉身來,而後示意慧生,慧生急忙幾步踏至院中,將早已準備好的傘撐起送過去。

流沙吃驚的拉長了下巴,瞪著眼楮轉向她,大聲道︰「娘娘!你不要命了嗎!」羲謠剛才喊出的話,事先流沙也不知道,但是卻听得出來,像是王爺鋪排代妃娘娘這種陰謀手段,哪是能這樣光天化日堂而皇之說出來的事?

雖然孟禎王爺救過她,她到底也是端王府的人,眼下這樣到了郡王面前將這件事抖落出來,被端王爺知道了,甚至是被王妃知道了,可怎麼好收拾!

她都沒有想過這中間的利害關系嗎?她早晚是要回到端王府的,那端王爺以後會怎麼對待她,這個出賣了情報給別人的侍儀娘娘!

雨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蹦跳越歡快了,打的羲謠頭上的油紙傘乒乓作響,濺起朵朵珠花。羲謠並未遲疑,接著說道︰「王妃娘娘事先找到我,說是要借代妃娘娘和孟王爺的傳聞,來削弱他們兩黨的勢力,說這件事並不單純是有關于我們駱越士族在九黎士族的地位的問題,更是王爺前途大業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走好這步棋,事半功倍。」

她略微遲疑了一下,又道︰「我本不知道代妃娘娘是你的母妃,若是事先知道,因你對我們的救命之情,也斷不會應下這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剛才所說的都是實情!」

「娘娘!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你這些話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嗎?」流沙急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滿心焦慮的勸阻道。

她轉頭看著流沙,道︰「人各有其命,卻不能只顧鋪好自己的路,而忘了曾經對于自己有恩的人!若是因這件事而受到責罰,那是我的命,但我絕不能承人之恩,卻以惡相報!今天就當是我對郡王的回報,以挽回我因為不知而犯的錯。」想了想,又道︰「代妃娘娘的事,我本就自責,悔不該沒有了解清楚狀況,就答應了姐姐。」

從前,她將姐姐看作是一切可以用以依靠的堅實後盾,唯姐姐的命是從。

然而,其實有些事,做或者不做,卻不該像個木偶人一樣,毫無思想,靠著別人撥一撥,就動一動,永遠循著旁人的指點,循著既定的路擺動。

她面色平靜,心境平緩,醞釀新酒一般,緩聲道︰「惡愛親疏,我該體會得到。」

她再不想做個石頭一樣的人,她要開始相信自己所親眼看到的,所能感受到的。

即使,那有可能是錯的。

就像是從前,她只喜歡憑著自己的判斷,和陳阿大他們成了至好的伙伴一樣。

她抬起頭,透過因烏雲遮壓而愈顯陰沉的空氣,穿過不斷垂下絲絛的雨簾,看向對面的孟禎。

隱約看到最初那種熟悉而又復雜的眼神。沒了當初初遇的陌生,反而仿佛添了許多溫度。沒有了引得自己發笑的,還以為其人不正經的印象,反倒他的眼神里,布瞞著許多認真和誠懇。

她仿佛能從這眼神中看出些什麼讓人產生時空輪轉的錯覺,卻又渾渾然說不清楚的玄妙。

許是因為雨中的清冷,或是因這眼神熱烈,使得她打了一個激靈。

她自己也搞不太懂為什麼執拗的非要親自前來把真相告訴他,就好像是潛意識里什麼外力冥冥中牽動著她一樣。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這麼讓人看起來不無荒唐的舉動,即使他是救過她的命。

她竟然會這麼相信他,這種信任打哪兒來,她也不免有些迷糊納悶。

孟禎半晌沒有回應,相視無言。

從前世他皇兄的一派行事來看,如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早已猜到,布在端王府的眼線也已經回報一二。

無論是前世經歷還是今生對于孟的了解,宴席上的事,他早已心中有數,她如今告訴他,也倒是給了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笑了笑。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她終于更像那個最初印象里的羲謠。

最初見她第一面,自那時起就成了心底一絲牽念。

那時候的她,就如眼前這般,與其他的女子有著太多不同。

待人不設防,說起話來從不瞻前顧後,嬌俏明朗,猶如四月里的春風。

若不是因為董其姝的加害,使得她一輩子再也沒能抬起頭,亦失去了看清楚這個世界的眼楮,她許是不會變的那樣失魂落魄,孤立無援,那樣心灰意冷,又那樣與世無爭,默然、暗淡的在宮中度過了漫漫流年。

他皇兄去了的那幾年,她宮里冬無暖室之炭火,身無御寒之良衣,他若不曾打點人照拂著,說不定她即使過得說不上淒慘,恐怕也是清冷無助。

也是曾經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未嘗不曾撩了她的珠簾,想帶她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冷殿,卻換來她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然後她眼淚就如同斷線珠翠一般簌簌滾落無法控制,他站在那里等了多久,她就默默的垂泣了多久。

她看不見,他卻從她眼楮里看得出許多深深無奈,每多看她一眼,無奈就仿佛更深了幾許。

不是麼?她總是難以割舍她心底叫做自尊的什麼東西,叫做堅守的什麼東西!

即使明知是牢籠,她也甘心情願牢死守在里面!

她心里大概密密麻麻的刻著些倫常道德,禮義廉恥的什麼東西,那些都深入其心,誰都不能去觸踫,使之更改,使之崩塌。

她堅持了一輩子的信念,用盡所有的氣力,傾盡所有青春年華,都給了那個理所應當去付出的,被稱為她的夫君的那個男人。

然而這些,她統統都已不記得。

你這麼執迷不悟,又換回了什麼呢?他攥起了拳頭。

他微閉雙眼,醒了醒神,道︰「其實我救過你這件事,皇嫂不必太放在心上,不是說過麼,我是有所利圖的。」她還是那麼的活的對自己要求苛刻,雖然面兒上不顯,骨子里還不就是這糾結的性子?

她難道就不累?

「今天,我就當作你沒來過,你也不必再提,倒是大可放心,皇兄不會知道的。」他看看她,聲音溫和了下來,又側目看了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流沙,給她們吃了一顆定心丸。「慧生,備車送皇嫂回府。」雨仍是下的一包勁兒,他卻開始無由的變得心情舒暢起來。

羲謠微微屈膝道別,孟禎看著雨中的三人,不自覺的浮涌起了翩翩聯想,皆因這個畫面似曾相熟,卻是他不曾見到過的。

他將羲謠托付給慧生之後,就不久于人世了。

上輩子她可曾安度終年?

這些,即使今生又再見到,也是不可問,問,也再不可知了……

雨到深夜仍未停歇,濕冷的空氣里蛙聲鳴鳴,滿月高懸。

「婉玲婉玲!別!」

「娘娘!侍子娘娘?」

羲謠猛地睜開眼楮,緊緊的抓住流沙的手,驚魂未定的看著頂上的絳紫花帳幔發呆。

流沙為她拭去滿頭的細汗︰」娘娘這是夢魘了吧,怎的流出這麼多汗?「看樣子是夢里緊張的厲害!

只是剛才,主子嘴里喊著的名字,居然是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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