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但雲衿怎麼也料不到,就在她與黑衣身處密室的時間里,空蟬派當中便發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空蟬派掌門梅方遠過世了。

雲衿自密室出來,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也是在回到弟子居的路上見到花晴,才听說此事的,听聞此言,雲衿當即亦是顧不上其他,只隨著花晴一道往空蟬派大殿而去。

兩人來到顛中的時候,其余弟子都已經趕來了,掌門的遺體就在內殿當中,眾人在大殿里面面相覷,皆保持著默契的沉默。

殿內幾人在低聲交談著,雲衿與花晴算是這空蟬派當中入門時間最短的弟子,對于眼前的事情亦不甚了解,甚至對于這位深居簡出的掌門梅方遠也未曾見過幾次面,兩人只得靜靜待在原地,看著空蟬派眾人低聲交談。

靳霜與聞思兩名師兄師姐正神情凝重的說著什麼,而另一名師兄李壁則兀自坐在殿內角落里,低頭沉著臉擦拭手中長劍。

而另一邊的角落,雲衿的師父梅染衣正坐坐在其間,閉目養神,神情平靜而看不出悲喜。

就在雲衿看著四周境況之際,梅霜夢已自內殿走了出來。

雲衿自來到空蟬派,認識梅霜夢已有四年,但卻從未見她有過這般神色。她此時正緊繃著臉,雙目眼眶泛著微紅,神情疲憊不堪,素來柔和含笑的眼中亦不見熟悉的平靜。

她這般無聲無息走進正殿當中,所有人的視線便都無來由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眾人視線追隨梅霜夢而行,梅霜夢微微抬眉,目光往殿內眾人掃去,良久方才輕嘆道︰「其實從昨夜我就應當猜到會出事了。」

眾人不解其意,梅霜夢這才開口解釋起來。

原來昨日雲衿將鬼門殺手來襲的事情告知眾人之後,梅霜夢自然也到了掌門住所,將此事告知于他。掌門本就久病,听到鬼門的消息之後,也無甚反應,只說是要出去走走,叫梅霜夢扶他出去。

梅霜夢答應下來,兩人便在梅花林間行了片刻,誰知等回來的時候,梅方遠原本合上的房間大門,已經被人給打開了。

房間當中什麼都沒變,唯有那牆上,多了一道劍痕。

見到那劍痕之後,梅方遠當即神色大變,身形搖晃間便要昏厥,梅霜夢趕緊將他扶住,待得掌門平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詢問那劍痕的事情。然而梅方遠卻如何也不肯開口,只板著臉要梅霜夢離開,梅霜夢追問無果,心中雖不放心,卻也只得先行離去。

卻沒想到今早再見梅方遠之時,他便已經出事了。

但若要說出事,卻也不盡然,因為掌門是在內殿坐化,身上不見絲毫傷痕,整個殿中也無任何打斗痕跡。

所以此事,也算不得是出事,不過是壽數已盡,回天乏術而已。

空蟬派昔年聲名遠揚,掌門坐化乃是大事,但如今的空蟬派早已無人在意,整個冷清的空蟬山上,唯有這幾名弟子見到了這原本叱 風雲的人物,在此悄然長辭,留下漫山落雪,寂然而逝。

只是縱然如此,對于那突然之間出現在掌門房中的劍痕,眾人亦是不得不在意。

將一切交代清楚之後,梅霜夢帶著空蟬派眾人來到了掌門的居所之中。

屋中的一切擺設再尋常不過,甚至在尋常中還偷著些簡陋,而就在這簡陋的房間當中,正對著床的牆壁之上,刻著一道極深極長的劍痕。

這世間名劍皆以鋒利著稱,越是鋒利,便越是強大,利劍所留下的痕跡,必然是十分工整的。

但這牆上的劍痕卻是不同。

這劍痕很粗,很長,卻很深。

這是一柄鈍劍,這鈍劍也並非尋常所見的鈍劍,而是一柄劍鋒並不鋒利的劍。這樣的劍通常很難傷人,也很難難造成痕跡,但如今擺在眾人面前的劍痕,卻的確就是出自這樣一把劍。

這劍痕極深,並非是劍鋒太利,而是因為使劍的人功力太深。

這樣的劍痕極為少見,也沒有人能夠說清楚,這痕跡究竟是如何而來,又出于何人之手。

在盯著這劍痕看了半晌之後,幾人當中,靳霜終于開口問道︰「不久之前雲衿師妹曾說有鬼門中人前來,這劍痕是否是由鬼門殺手所留下,所以才害得掌門見後面色大變,才……」

靳霜這般猜測,眾人沉默著沒有回應,雲衿將眾人面色看了一遍,也不知他們究竟作何推想。

但她的心中卻十分清楚,此事絕非鬼門所做,因為就在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黑衣正與她一同待在那密室當中,自然沒有辦法□□前來。

此事她心中雖清楚,卻不能夠就這般告訴旁人,她只得將目光再次落在那劍痕之上,心中突然起了一個念頭。

瀛洲。

黑衣臨走之際便說過,他此次來,是想將瀛洲對空蟬派出手的事情告知眾人,但以他的身份,卻不能夠將這消息直接帶給眾人,只得通知給了雲衿。

如今既然出手的不是鬼門,那是否便是黑衣所提過的瀛洲?

雲衿目色復雜起來,雙眼緊緊凝在那劍痕之上,像是掙扎在難以忘卻的回憶之間……

空蟬派的規矩,掌門逝世後,第二天當由眾弟子將他帶往後山火化。

所以當天,便由梅霜夢留在內殿之中守夜,其余人則需準備其他事宜。

夜晚,雲衿將梅霜夢所安排的事情辦完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自昨天在那閣樓當中見到黑衣起,雲衿便一直未曾休息過,這一天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甚至叫人有些難以去細思,等到終于迎來片刻平靜之後,雲衿卻又難以入眠了。

空蟬派掌門過世,對于整個空蟬派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自十年前的聲勢,到如今的潦倒,所有人都是跟著一步步走過來的,如今發生這種事情,空蟬派的將來要何去何從,便更加無法說清了。

雲衿是後來才加入空蟬派的,與師門其余眾人相比,她的心中對這空蟬派自然沒有什麼太過深刻的眷戀,對她來說,此地不過是她前路上一處棲身之所而已。

但她對這處棲身之所很滿意,她還不想離開。

雲衿依舊沒能夠入眠,她在長夜里熟倏地睜開眼來,起身重新穿好了衣裳,拎起角落里的蘊華劍走出了房門。

這一夜天際漆黑一片,連半點星光也無,四周風雪依舊,雲衿不得不攏緊了衣袍,加快腳步。

很快,她便來到了空蟬派的大殿當中。

因為掌門之事,此事殿中點滿了白色蠟燭,四周一片燈火通明,白色帷幕自周圍低垂而下,幽幽的呼嘯著風聲。

雲衿踏上大殿台階,才發覺那台階角落中正坐了一個人,那人抱劍靜立于燭光的陰影之外,身影落拓單薄,見到雲衿,他亦無甚反應,只微微掀了眼皮,便又恢復了無悲無喜的模樣,入定般往夜色深處看去。

那人是雲衿的師兄李壁,也是個不喜與人交談的人,雲衿與其沒有見過幾次面,也算不得熟悉。

她朝那人微微頷首,才又往殿內而去,迎面便見靳霜與花晴扶著面色憔悴的梅霜夢走出來,見了雲衿,她們也沒有多開口,只無奈的擠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就緩步走出去了。

雲衿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才見夜色中另一位師兄聞思也站在遠處,無言的往殿內看。

雲衿這才明白,原來這長夜里,竟無一人安眠。

在這日之前,誰也沒有想到空蟬派會走到這樣的境況,如今整個門派無主,掌門甚至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何去何從,當真成了一種疑問。

雲衿不喜歡這樣的情景,她站在原地,甚至開始想,若是如今慕疏涼醒著,遇見這樣的情況,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她想不出來。

雲衿垂眸往手中的蘊華劍看去,看了片刻,便又轉身往內殿而去。

此處與正殿相差無幾,燈火溢滿殿堂,掌門梅方遠的遺體便在那殿內最中央,依舊是打坐冥想的模樣,未有絲毫不同,只是胸口早已沉寂而不見起伏。

就在梅方遠的身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滿身白衣,渾然若雪,周身鋒芒盡數斂于雙眸,他靜靜站著,站在梅方遠身前一尺處,似在與之對視。

幽幽地梅香徹骨而來,沁滿整個大殿。

梅染衣。

雖背對著自己,但雲衿依舊一眼認出了他,此人算得上是雲衿的師父,但自從將雲衿帶往陵光宗書房之後,他便再也未曾教過雲衿任何東西。

雲衿行至當下,看清他身形之後,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那人听見了雲衿的動靜,卻未轉身,只淡淡道︰「有事?」

雲衿輕輕點頭,卻想到對方看不見自己動作,便要開口,梅染衣卻道︰「何事?」

依舊是毫無情緒的語調。

雲衿躊躇著上前,到底還是開了口︰「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梅染衣听得此言,終于回過身來,目光泠然望向她。

接觸到梅染衣的目光,雲衿不禁停步,轉而才道︰「你可听說過一處地方,叫做瀛洲?」

自殿外吹來一陣冷風,殿內的燈燭同時晃動起來,短暫的沉默之後,梅染衣往雲衿而來,淡淡道︰「東海有仙山,名曰瀛洲。」

「但那里卻並非是仙人所住的地方。」梅染衣話音極緩,說話間,已至雲衿身前,他一雙眼沉沉如夜,繼而道,「那里住的是本該飛升成仙,卻不願成仙之人。」

雲衿見梅染衣說出此言,不禁面色微變,她接過話頭,很快道︰「听說在百年之前,瀛洲的仙人們有感于天下紛爭四起,民不聊生,是以試圖以殺止殺,將島上門徒皆遣出瀛洲,進入天下三門七派與各大世家,成為正道助力。」

梅染衣不發一言,直視雲衿。

雲衿又道︰「但那是百年前的瀛洲,如今的瀛洲早已經與鬼門等人勾結淪為邪道,但他們百年前所遣出的那些弟子,卻早已經成為各大門派中的頂梁支柱,早已無法辨其出身。」

那些瀛洲人如今究竟是善是惡,是忠于瀛洲對正道反戈,還是依舊做他們的正道棟梁,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能夠知道。

梅染衣沉下眼,低聲道︰「你想說什麼?」

雲衿面對著梅染衣的目光,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道︰「掌門房中的劍痕極深,有這種功力,劃出這種劍痕,師父你說劃出那劍痕的人,有沒有可能是瀛洲人?」

「那人在掌門的房中留下這種痕跡,有沒有可能,掌門也知道與瀛洲有關的事情?」

將一切說完之後,雲衿便閉嘴不再發言。

她說出這些話,有些賭博的意思。

她不知道梅染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理會她的這一番話,但她需要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梅染衣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去關心雲衿為什麼知道這樣多關于瀛洲的事情,也沒有去在意雲衿究竟說這些有什麼目的,他只是突然之間轉身往掌門面前走去。

雲衿將眉微蹙,當即追上梅染衣的身影,兩人來到掌門身前,梅染衣突然抬起手,朝掌門胸口探去,不見任何猶豫,便扯開了對方衣襟。

梅方遠的身體早已冰涼僵硬,皮膚泛著毫無生氣的青白,在梅染衣的動作之下,他的衣襟大敞,胸口之處的皮膚袒露在外,其上,還有一道極為鮮艷的紅楓印記。

瀛洲島的印記。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