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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陰蔓之情

秦國,金璧輝煌的興樂宮中,絲竹悅耳,琴瑟升平,鐘磬齊鳴。

這場酒宴是專為給趙政接風而置,出席的都是身份品階較高的一些文臣武將,還有幾個十歲以上的公子公主。

十四歲的長公子扶蘇首先起身,雙手執著一只爵杯,揚聲道︰

「恭賀父王凱旋歸來!」

「恭賀父王凱旋歸來!」

其余幾個公子公主亦齊齊站起,舉杯賀著。

梁兒淡淡望向扶蘇,默默驚嘆父子二人竟是可以相像至此。

面容精致,五官如琢,氣質沉穩,高挑俊挺。

無論是相貌還是身形,扶蘇都與當年的趙政分毫不差,令她瞬間憶起了十四歲的趙政。

那時的趙政還被呂不韋牢牢掌控著,又有強大的楚系對他虎視眈眈。

那段步履維艱的日子,趙政時刻都要偽裝,卻就在那一年,第一次在梁兒的面前展露了自己在咸陽宮中的真實面目。

從此,他二人便相互信任,越走越近,愈發親密,直至心連著心,成為彼此唯一的摯愛……

梁兒下意識的挑起了唇角,轉眸看向側前方坐在王位上的趙政。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的肩背已是那般寬闊,那里容的是天下,容的是霸業。

當年堅強隱忍的少年君王,如今已是可令各國覆滅的一方霸主。

政,此生能得到你這般絕代之人的垂愛,我亦何求?

梁兒悠然而笑,起身行至趙政案前,對著他盈盈跪拜。

「大王,今日甚歡,奴婢有些技癢,想為大王獻上琴曲,不知可否?」

趙政心情大好,喜笑顏開。

「甚好。梁兒的’繞梁’之音,寡人有些時日沒有听到了。」

宮人將「繞梁」取來置好,梁兒徐徐落座。

她面容沉靜,裙踞粹白。

她悠悠抬手,撩動琴弦,那般指法音調,卓乎高古,至神至秒,無以加茲。

如歌的琴音自她縴白柔美的指下飄出。

悠揚清澈,如青巒間嬉戲的山泉;輕柔綺麗,如百花中翩然的彩蝶;清寒高貴,如大雪中傲然的紅梅……

委婉質樸的旋律,流暢多變的節奏,宛如天籟一般令在坐的每一個人深深沉迷其中。

趙政抬袖飲了兩杯酒,他面上怡然,如水的眸光始終只落在梁兒一人身上。

這等美好的女子是他趙政的女人,是只屬于他一人的。

趙政鳳眸微彎,勾唇淺笑,卻不曾注意到,席間的扶蘇望向梁兒的神色已然痴了。

而另一邊,還有一個少女亦是正在呆呆的看向扶蘇,許久,又轉而看向撫琴的梁兒,沉默間,竟是滿目艷羨……

今日趙政飲了很多酒,故而當酒席散去,他的興致仍然未減,突發奇想拉著梁兒與他夜游竹林。

可臨近竹林之時,卻听到林中傳出了幽幽琴音。

梁兒不禁自語。

「現下已經入夜,是誰還在此地撫琴?」

「一見便知。」

趙政覺得此事有趣,便勾了唇角,抬步走了進去。

月光下,竹林中,一個水色羅裙的少女背對著他們的方向,正在認真的撫著琴。

立于她左右、掌燈的兩個宮婢听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回頭竟見是趙政,慌忙施禮,齊聲道︰

「大王。」

少女一听,忙止了琴音,起身一拂,語聲恭順又不失甜美。

「陰蔓拜見父王。」

梁兒眸光一動,想不到竟會是呂美人姜青兒的女兒十二歲的二公主陰蔓。

趙政微微頷首,淡聲問道︰

「為何這麼晚還在此處撫琴?」

陰蔓眼眸微斂,盈盈道︰

「陰蔓琴藝不佳,故而想要勤加練習。」

「你方才所操,與梁兒今日在宴上的那曲相同?」

趙政半垂著眼淡淡看向眼前青澀的少女,語氣之中毫無起伏,令人無法猜出他的喜怒。

陰蔓雖幾乎從未與梁兒接觸過,卻早早就自母親口中得知了梁兒的諸多事跡,也知這梁兒在父王心中有著怎樣的地位。

見父王如此問,她不明父王言下之意,唯恐觸怒了父王,連忙緊張道︰

「陰蔓自知與梁兒差之千里……」

「你喜歡撫琴?」

趙政又問。

「是。」

陰蔓依舊畢恭畢敬,在父王面前,她不敢有絲毫差池。

「你指法雖顯笨拙,卻可听出有些天份。也難得你這般勤勉,寡人就準你在閑暇之余可去梧木亭向梁兒討教一二……」

听趙政如此說,陰蔓驚喜抬頭,雙眸奕奕。

自她懂事起,父王幾乎從未與她說過話,沒想到今日竟會準她去那禁地學琴!

「謝父王!」

「寡人的話還未說完。」

趙政又是極淡的一語。

陰蔓怯怯斂頭,洗耳恭听。

「你可以去找梁兒,但前提是,不可擾她過久,惹她心煩。」

「諾。」

陰蔓的聲音弱弱的。

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女兒,父王待她如何,她都不會難過。哪怕是,嫌她會惹得一個侍婢煩憂……

梁兒此刻不免倒吸了一口氣。

趙政今晚恐怕是真的喝多了。

方才那話說的太失分寸,令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旁人听了這話,還以為她是公主,陰蔓是奴婢呢……

「大王莫要如此說,公主一心習琴,奴婢又怎會……」

梁兒剛要給陰蔓和她自己都找個台階下,可趙政卻突然抬袖制止了她。

「無論如何,寡人都不想讓你勞累。」

趙政望著梁兒,目若秋水,柔思滿溢。

只瞬間,梁兒面上就隱有微紅浮現。

誰知這一紅,竟令酒意靡靡的趙政怦然心動,俯身吻下,絲毫不顧及陰蔓還在一旁。

年少的陰蔓從未見過男女行如此親密之事,而眼前之人又是平日里她最為懼怕的父王。

她雙頰一紅,傻傻愣住。

身後的宮婢尷尬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方才反應過來,慌忙收拾了琴具施禮退去。

梁兒亦是覺得尷尬無比,可趙政的大手緊緊扶著她的後頸她動彈不得,只得一邊被趙政吻著,一邊側目偷偷瞥向陰蔓的方向,卻剛好見著那小丫頭帶著兩個宮婢灰溜溜的越跑越遠。

梁兒汗顏,被趙政的女兒看到如此情景,她覺得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而那廂,趙政終于結束了那失神的長吻,將她松開,卻在她耳邊低聲道︰

「梁兒,我想要你……」

那聲音滿滿都是氣音,性感魅惑到了極致。

梁兒一顫,臉騰的燒了起來。

她頂著一顆柿子般紅彤彤的臉,低著頭,音若蚊蠅。

「那……我們回去……」

趙政的唇輕輕貼在梁兒粉女敕的耳垂上蹭了蹭,那蠱惑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我等不急。我現在就想要……在這……」

梁兒全身一熱,仿佛下一刻就要自燃了般。

她紅著臉滿面慌色,支吾道︰

「不……不可……」

「為何?」

趙政的鼻息熱熱的,就繞在她的頸間。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是竹林……」

「我知道。」

趙政的語聲越發輕柔,仿佛一個沼澤,直令她彌足深陷。

她卻仍是苦撐著道︰

「此處並無床榻……」

「地為榻,天為被……你是我的,天地可鑒……」

趙政將她收得緊緊的,那般話語,那般霸道,仿佛已容不得她再次拒絕。

她的氣息愈發凌亂,可理智卻還殘存。

「呃……有……有人……」

方才來時,趙政的身邊是跟了一眾掌燈宮人的,而此刻,那些人亦是還在不遠處守著。

聞言,趙政倏的睨瞪向他們,眸色驟冷,似是要取人性命一般。

幾人頓時渾身一震,驚恐得如觸電般匆忙施禮退下,僅留了一只紙燈用于照明。

所謂翻臉快過翻書,看回梁兒時,趙政的眼中已再無厲色,只剩得滿腔柔情,意欲一泄而快。

「梁兒,你可知曉,我待你之情,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夜月幽幽,竹影條條。

趙政的聲音極是好听。

那句句情話自他口中而出,就如一個美夢,瞬時吞噬了梁兒的意識,只無骨一般癱軟在他溫厚的懷中,與他**溫存、痴纏顛鸞……

第二日,陰蔓果真抱著自己的琴來了梧木亭。

梁兒覺得她小小年紀便對琴藝追求頗高,心下有些好奇,不免問道︰

「公主為何如此喜歡習琴?」

陰蔓低下了頭,神色有些悠悠的。

「我乃罪臣之女所生,自小便無人願與我玩,很多人都在我的背後指指點點,避我唯恐不急……除了母親,唯有扶蘇哥哥會對我笑,會哄我開心。這幾年,我見扶蘇哥哥總在鳳凰池附近駐足。他似乎很喜歡听琴,我便也想要自己的琴藝能精進些……只盼著有朝一日,也能撫出一支絕世之曲給他听……」

這些話,陰蔓從未與任何人說起,哪怕是母親,她也未曾與其提過。

今日卻不知為何會說與梁兒听。

或許,是因為昨日見到了扶蘇哥哥看梁兒的眼神吧……

「公主喜歡長公子?」

梁兒略施停頓,柔聲問道。

陰蔓一滯,笑得有些不自然。

「扶蘇哥哥性情溫厚,待所有人都極好。弟弟妹妹們都喜歡他,我自是也不例外。」

聞言,梁兒牽了牽唇角,但笑不語。

方才陰蔓提及扶蘇時的神色,分明是對男子的痴戀,而非對兄長的仰慕……

這個傻女孩,女子生于帝王家本就是一種悲哀,如今她又偏偏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陰蔓啊陰蔓,往後,你當如何自處啊?……

陰蔓斂頭,稚女敕的指尖緩緩撫上琴弦。

她喜歡扶蘇哥哥,很喜歡……

可是,她卻注定只能做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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