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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一章 離恨天

陳設古樸的白府大廳內,高懸著「精忠報國」的牌匾,牌匾下方掛著一幅威風凜凜的猛虎出林圖,圖下有一張寬闊厚重的祥雲螭獸案幾,在案幾上,擺放著一個精美的鎏金異獸紋銅爐,銅爐內並沒有燃香,整個屋子顯得冷清而昏暗。

坊間關于白羽闌失去清白的流言已不止一日兩日,不過好事者似乎因著白顯將軍威名遠揚,多少心存顧忌,未將此事大做渲染。然而,名節之事對女子而言何其重要,眼見再過兩月白羽闌便可登堂入室,成為貴不可言的王妃,這突然橫生出來的枝節,怎能不讓白府上下羞憤難當,怒火中燒。

白天雋站在牌匾下,靜靜看著猛虎出林圖,這幅畫彰顯著屋子主人曾經的豪氣和壯志,可面對殘酷的權謀紛爭,忠義二字似乎竟變得輕如鴻毛,不值一提。

「大哥,」白季青站在白天雋身後,「自父親戰亡後,羽闌跟著我兄弟二人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如今還要被市井流言所污蔑,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烏蘭綺前來筱安,王身上出現海棠花開的奇景,羽闌又……季青,你說這些事,是不是也太過湊巧了?」白天雋道。

「大哥,你是在懷疑王?」白季青道。

「我也不想懷疑他,」白天雋嘆了口氣,返身落座,「可單就此事而論,烏蘭綺是牧 王庭貨真價實的長公主,而羽闌不過是皇上看在父親面子上封的蘭茵公主,將來王府若是有了牧 王庭做後盾,豈不是比與白府聯姻好得多?」

「正如大哥所說,此事受益者非王莫屬,但如此顯而易見之事,我總覺得不似王行事的風範。」白季青蹙眉道。

「大哥知道,你與王曾在沉溪嶺共同對戰夕泠宮,彼此間有歷經生死的惺惺相惜之情,可此一時彼一時,站在王的角度,為了王府的將來而舍棄羽闌,也在情理之中。」白天雋道。

「若是污蔑羽闌名譽之事果真是王府所為,我即便玉石俱焚,也絕不會放過林伊人!」白季青薄唇緊抿,黑眸中滿是冷厲之色。

「大哥,二哥。」白羽闌披著雪蘭色大氅,款款走入大廳。

白天雋、白季青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若無其事迎上白羽闌。

「羽闌,這兩日風寒才剛剛好些,你怎麼又去院子里賞梅了?」白天雋的口吻明顯有些責備。

「在床上躺久了,愈發乏的慌,起來走走反而精神。」白羽闌含笑道。

「你腿上的傷口敷了那玉潤珍珠露之後,可有些消退了?」白季青道。

「哪兒有那麼快,」白羽闌微微搖了搖頭,見白季青有些失望,立刻改口道,「不過涂抹時極為舒服,看似再過些日子傷口便會漸漸淡了。」

「好,」白季青立刻歡喜,「那二哥隨後再去藥鋪里買兩罐珍珠露,定要讓你在春日做個最美的新娘子。」

「二哥,」白羽闌澀然一笑,「你與大哥的話……方才我都听見了。」

白季青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角。

「大哥,二哥,」白羽闌明眸掃過白天雋、白季青,清麗的面容上帶著坦然和堅定,「羽闌是白顯將軍的女兒,並非不堪一擊的尋常女子,莫說那市井流言髒不了羽闌的清白,便是羽闌真被世人誤會了什麼,也絕不會因此而一蹶不振,萬念俱灰。」

「羽闌,父親有女如你,在天之靈也必會感到寬慰的。」白天雋露出欣慰之色。

「大哥,這事沒那麼簡單!」白季青急道,「羽闌嫁入王府,父親的冤屈方有昭雪之日,羽闌若是與王府無關,又有誰能夠對付得了元穆懷、元頡恩父子?」

「二哥說得不錯,故而羽闌有一事相求大哥。」白羽闌說著作勢便要下跪,卻被白天雋一把拉住,「這是做什麼,和大哥有話直說便是。」

「既然王想要求娶長公主,只要羽闌自慚形穢自請退婚,便是給了王府一個人情,王在沉溪嶺幾乎赴死,顯然並非不念舊情之人,只要白府與王府互有往來,時時被太子壓制的五皇子和王,又有什麼理由不暗助兄長洗刷父親的冤屈呢?」白羽闌道。

「話雖如此,可自請退婚……這不是等于默認那市井流言?再說了,一旦王妃是牧 王庭的長公主,王怎會還有心思為父親昭雪?」白天雋道。

「烏蘭綺嫁入王府,便是諄國的王妃,自當處處為王府打算,羽闌以為,當年崮閬咸啻谷一戰中,父親為何會戰敗,知道真相的應當不只有父親的舊部。」

「你的意思是……」白天雋遲疑。

「日摩舒,他也知道那場疆域之戰的真相。」白羽闌道。

「日摩舒?!」白天雋、白季青同時愕然。

「不錯,」白羽闌面上掠過一絲決然,「太子府處處針對五皇子和王,烏蘭綺幫助王折損太子府羽翼,揭露元頡恩貽誤戰機、構陷忠良的陰謀,也是應當應分的事。羽闌不在乎所嫁何人,只要能夠為父親正名,這一生便是到庵堂里做姑子,也無怨無悔!」

「羽闌……」白天雋心中酸楚,一股熱流涌入眸底,「是大哥不好……是大哥沒有保護好你……」

清亮的淚從白羽闌的面頰上滑落,「大哥,這幾年家里最苦的就屬你了,大哥又何來這般自責之詞。」

「大哥,羽闌說得對,」白季青抹了把淚,「父親英雄一世,白府兒女也絕不做凡夫俗子,無論那蘭茵公主的封號,還是王妃尊貴的身份,都遠不及還父親一個真相來得重要。」

白天雋哽咽頷首,「有舍方有得,只是卻要委屈羽闌了。」

「大哥……」白羽闌看著窗外,含淚而笑,「這世間的風雨,咱們遇見得也不少了,這次,不過是又多一回罷了。」

輕雲卷,煙雨過,香醉滿園,離恨天……從始至終,她在乎的不過一人而已,這一回,他會相信那流言嗎?會嗎?

「大公子!二公子!」一個下人匆匆從飄著細雨的院外奔入大廳,「王府來人傳話,說是讓兩位公子入夜後去王府一趟。」

王府?!白天雋、白季青對視一眼。

「如此也好,大哥二哥正好可將今日所議之事和盤托出。」白羽闌攏了攏大氅,走出大廳。

冬雨淅瀝,雪梅翩躚,在回廊的那一頭,有一棵蒼勁高大的翠柏,四年前,她將他送給自己的絲帕和玉鐲,悄悄埋在了那棵樹下,也埋葬了自己青澀的愛。

「羽闌,給我做個荷包吧?」那個性情溫和的俊美少年在父親過世後,頭一回向她索要禮物。

「你要荷包做什麼。」她微微垂眸,心中有些歡喜,也有些害羞。

「這荷包……我想戴上一輩子。」

一夜夜,她看著天上稀疏的星……荷包已經做了**個,卻一個都沒有送給他。這一回,他會相信那流言嗎?會嗎?從始至終,她在乎的不過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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