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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章 千伶百俐

整個晚上,林伊人都在祁境屋子里,言緒期間來過兩次,一次是為祁境取針,一次是為祁境推脈。祁境太久沒有活動,身上筋骨已十分僵硬,言緒萬分小心,依舊擔心祁境不適,故而猶豫半晌,還是打算等到日間,看看祁境的情形後再做進一步的診治。

卯時剛過,天色還黑蒙蒙一片,申允便離開了東籬草堂,林伊人和言緒皆在屋內听到了動靜,卻未有任何動作。夕泠宮有意安插申陌兒潛入太子身側,應當不止在比武大會上奪魁那麼點心思,申允突然入住東籬草堂,也絕不可能是無處可居那麼簡單。不管申允是為了言緒而來,還是為了林伊人而來,谷小扇的性命都拿捏在他手中,對抗顯然並不妥當,以不變應萬變,恐怕是目前最為合適的法子了。

晨星寥落,白露沾草,谷小扇依舊在沉睡,鄭纓卻惦念著祁境的事,早早起了身。剛打開大門,鄭纓便听得一陣急促的鐵蹄聲直奔東籬草堂而來,待到定楮一看,兩騎矯健的駿馬已追風逐電,飛轡而至。

「沈東籬沈公子可在里面?」馬上之人急聲道。

「在……」鄭纓指了指後院,還未吐出第二個字,兩道影子便騰躍而起,掠入院內。

「怎麼好端端的……有門不走……」鄭纓站在原地詫異半晌,才察覺自己連那二人的模樣都未來得及看清。

只這一會兒的工夫,祁境屋內,辛州、江諾二人已齊齊拜倒在地。

「公子。」

「都起來,在外面不必施如此大禮。」林伊人道。

「謝公子。」二人恭敬起身。

辛州從懷中取出一個比手掌略大些的錦盒,呈給林伊人,「公子,烏令給您帶來了。」

林伊人接過錦盒,「筱安的情形如何了?」

「一切安好,只是有臣子上了奏折,說五皇子年歲漸長,應當出宮設府,惹得五皇子極為不快。」辛州道。

林伊人唇角微勾,「子衍前兩年原本就該出宮設府,是他自個兒喜歡日日到桐兮殿纏著覃貴妃,不肯往外搬,奏折里說得並沒有錯,再年長些的確不成體統。」

「這事……是覃貴妃有意安排的。」辛州道。

「覃貴妃?」林伊人蹙眉。

「皇後身邊有個婢女叫玉,長得極為美貌,皇後有意讓她引誘五皇子做出穢亂宮閨之事,那玉千思百慮,覺著唯有求助于覃貴妃才能逃一死,故而偷偷跑到桐兮殿向覃貴妃稟報了此事。覃貴妃擔心皇後除了玉之外還另有安排,故而索性暗中派人給皇上呈了奏折,說五皇子年歲漸長,不該再留宿宮中。這樣一來,便斷了皇後的心思,眼下恐怕就連皇上也以為,讓五皇子出宮之事是皇後的意思。」

「宮中女子皆為帝王之人,皇後這一招著實陰損。」林伊人沉吟片刻,「這麼說,那玉今後也算是桐兮殿的人了。」

「是。」辛州陪著小心道,「覃貴妃還說,蘭茵公主可能會來宜樊,公子若是見著了,還需多多加以照拂。」

「已經見著了。」林伊人淡淡道,「白府兄妹三人皆非凡品,白顯有此後人,也不枉他一世英名了。」

江諾瞥見躺在床榻上的祁境,忍不住道,「公子,祁境怎麼了?」

「是太子下的手,」林伊人頓了頓,「昨日已經不大好,不料夜間突然有了轉圜,眼下只能勉強支撐一陣是一陣,但願能有奇跡發生吧。」

「又是太子……」江諾恨恨咬牙,「祁境出事前,可有見到顏姑娘?此前他總在我耳邊念叨要來宜樊的事。」

林伊人緩緩搖首,長長嘆了口氣。

「就你話多!」辛州瞪了江諾一眼,躬身對林伊人道,「公子看似一夜未睡,不如先去屋里歇歇,我和江諾在這兒守著祁境就好。」

林伊人看了看風塵僕僕的二人,「你們先稍作歇息,回頭辛州去郡守府打個招 ,再探探皇家百菊宴的事,江諾去找白家兄妹,捎一句話給白天雋。」

「是。」二人躬身退下。

旭日東升,萬物蘇醒,燕語鶯啼,朝霞滿天,筱安的金鑾大殿坤陽殿中,林豈檀拿起了呈報宜樊巋河水落露出帶字原石的奏折。

「昨兒個剛听說皇家百菊宴設擂的醉亙門塌了,要推遲比武大會,今兒個怎麼又巋河水落冒出個石頭來……」林豈檀一邊嘟囔,一邊拿了粒葡萄放入口中。

「臣听聞,宜樊今年乃多事之秋,」太史華道,「醉亙門倒塌後,晏寺隨即出現佛像金身淋有雨漬之事,民間似乎有些人心惶惶。」

「宜樊的事還真不少。」林豈檀漫不經心看著奏折,「《大雅》曾雲‘誨爾諄諄,听我藐藐’,這原石上‘誨爾諄諄,听我澍聲’又算是什麼意思。」

「臣以為,此乃大吉之兆。」吏部侍郎武同旬道,「澍之一字,意為雨潤萬物,渾然而流,沛然而施,此石分明寓意皇上雨潤之聲普降甘霖,連佛像金身都以身淋雨漬昭示皇上感天動地之心,實在可喜可賀。」

馮謹台若是在此,多半當即要對武同旬拜上三拜,但凡 須拍馬皆不可無端奉承,武同旬此言雖純屬臆測,但時機契合,極得聖心,林豈檀立刻撫須頷首,喜上眉梢。

「果然大吉大利,」歸士南似有感慨,「虧得武大人提醒,否則歸某差點就將此‘澍’當成了彼‘述’,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歸卿想得是哪個字?」林豈檀道。

「皇上,」太傅歸士南躬身道,「微臣記得,十多年前王在宜樊游學時曾化名林述,因而誤以為‘誨爾諄諄,听我澍聲’說得是王之‘述’了。」

「誨爾諄諄,听我述聲?」林豈檀神色微微一變。

一字之差,霄壤之別,宜樊本就是林居曜封地所在,倘若原石八字在民間口口相傳,豈不是意味著林居曜乃天定之人,可以代表諄國,讓百姓俯首貼耳,聆听其言?

心念及此,林豈檀頓時沒了議事的興致,只推說身子不爽,草草散朝,心煩意亂入了桐兮殿。

桐兮殿內,顧流螢見林豈檀神色不悅,便讓香兒調制了一杯溫熱的蜜花茶,端給林豈檀。不料林豈檀完全無心飲茶,只讓顧流螢近日尋個由頭,把王府的媵妾叫入宮里,打听一下林居曜最近的動靜。

顧流螢本就是千伶百俐之人,當下听出林豈檀弦外之音。

「皇上莫不是想多了……」顧流螢疑惑地擺弄著內侍剛送入宮的菊花,「王除了音音一女,只有個過繼來的兒子,那林邯還是您指給王承繼香火的,來路也清楚,而且王的性子,看著實在不像是會蓄意滋事之人。」

「老七自然沒膽子起事,」林豈檀冷哼一聲,「可老二和老四又怎甘雌伏遠疆?老七再無權無勢,說到底也是封王的皇嗣,若是旁人有心利用,與老七遙相 應,還不知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王府的媵妾半個月前倒是來宮里給皇後請過安,皇上想知道什麼,不妨去鳳忻殿問一問皇後。」顧流螢道。

林豈檀嘆了口氣,「朕知道你是懶得過問這些是非,但皇後那兒每回朕去了,竟覺得比在朝堂上應付大臣們還要累……」

顧流螢走至林豈檀身後,輕輕按揉林豈檀的肩膀,「皇後處處為太子籌謀,臣妾並非不能體會她一片苦心,只是子衍生母早亡,她既母儀天下,為何就不能包容一個莽撞的孩子?」

「你與子衍倒是極為投緣,但他日日纏著你,總也不夠妥當。」林豈檀安撫地拍了拍顧流螢的柔荑,「這次讓他出宮設府,已經比宮里的規矩遲了兩年,你也不必太過介懷,至于子衍那兒,放出去玩幾日,就什麼怨氣都沒有了。」

「也是,」顧流螢幽怨道,「待那孩子設府後納了妃,哪兒還會記得宮中有個母妃呢。」

「這是什麼話,」林豈檀輕笑,「今後子衍的妃妾都由你來指定,看看誰敢對你怠慢半分。」

「多謝皇上。」顧流螢頓時面露喜色。

「說到姻親,老七府里的音音如今多大了?」

顧流螢掐指略算,「今年十四,明年便到及笄之年了。」

「及笄之年……」林豈檀略略沉吟,「朕曾听聞,老七屬意鐘閣老的孫子為婿,前年鐘閣老七十大壽時,他還專門帶著音音前去賀壽。」

「是,」顧流螢笑道,「那孩子叫鐘尚文,鐘府的長子嫡孫,人品相貌自是萬里挑一的好,音音娘親過世得早,王對這個女兒百般寵愛,自然會為她早做打算。」

林豈檀微微蹙眉,「鐘閣老雖退隱多年,但在大臣們心中分量依舊不輕。」

「諄國前丞相加太師餃,根基深厚在所難免,」顧流螢柔聲道,「不過,他一向謙恭下士,奉公克己,也算是半生為國鞠躬盡瘁了。」

「他那是伏鸞隱鵠,知道進退,不像元穆懷……」林豈檀嘆了口氣,「你說,如果朕給音音指一門合適的婚事,老七是不是就會死心了?」

「臣妾愚鈍,不明白皇上所說的合適是什麼意思。」

「與朝堂勢力毫無瓜葛……或者說,至少絕不可讓老七再添羽翼。」

顧流螢思忖片刻,「皇上是指,皇家百菊宴上的江湖英雄?」

「覃貴妃果然聰慧,」林豈檀撫掌大笑,「皇家百菊宴諸事不利,不如朕便給它增添些喜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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