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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長樂坊

諄國,午元十三年,農九月。天高雲闊,葉舞秋風,林子衍默默注視著巋河上漸行漸遠的樓船,心中有些落寞。

那個唇角總是掛著一抹淺淺笑意之人,常常帶給他親人般的溫暖和安心,卻也偶爾會讓他感到莫名的疏離,就如同這次他孑然一身的遠行,之前竟然與他半點招 也未曾打過……林子衍知道,林伊人是在存心與自己保持距離,只因那能夠讓他更得父皇的歡心。

翻飛的浪花掠過船舷,濺起薄如輕紗的水霧,林伊人站在船首,負手而立,袍角在風中獵獵狂舞。

「王爺,」祁境拿了件薄氅,小心給林伊人披上,「外面風大,不如先進艙吧。」

林伊人攏了攏薄氅,「南宮冀何時會到竇烏?」

祁境道,「之前南宮少幫主來函,說九月初便會回凌海幫,焦堡島距離竇烏不過七八十里水路,想來會比王爺早一兩日趕到。」

林伊人返身走向船艙,「竇烏郡守趙闋是個不管事的主,竇烏都統靳柏仗著與元頡恩有些交情,居然敢私下開設長樂坊,南宮冀是個好賭好鬧的,去了惹些亂子也好。」

祁境上前幾步,掀起艙簾,「竇烏分舵的人馬已秘密撤出據點,新派的人手近日就將潛入城中,王爺不必太過憂心。」

林伊人走入船艙,微微嘆了口氣,「無涯居立幫至今,從未有人屢次無故挑釁,這回既然被盯上了,對方只怕不會輕易罷手。」

祁境道,「王爺一向決勝于千里之外,此等江湖之事不過是小小波折,所謂好事多磨,王爺權且在船上好生歇息幾日,待到了竇烏,見過分舵舵主再做打算也不遲。」

「你倒是會開解人。」林伊人唇角微勾,「言緒那兒的情形如何了?」

祁境道,「言公子應當還在婁燾。」

林伊人微微蹙眉,「言緒在筱安只逗留了十余日,也未見得有什麼動作,真不知為何會在瘟疫之地待那麼久。」

祁境道,「既然派去的人說,言公子每日都會讓谷姑娘服下防治疫病的湯藥,想來谷姑娘絕不會出什麼意外。」

「以言緒的醫術,自然不會讓谷小扇有事。」林伊人撩起紗簾,望著巋河兩岸連綿起伏的山巒,語氣中有一絲無奈,「陸芊芊早已返回天都峰,偏她總要時時黏著言緒,就連瘟疫之地,也忙不迭地跟著去,實在是個麻煩。」

祁境垂首道,「王爺一向暗中維護谷姑娘,想來只要她覺著快活,王爺心中也是快活的。」

林伊人微微揚眉,「听上去你這話中似有深意。」

祁境猶豫一瞬,低聲道,「閉府這段日子,王爺唯有听到谷姑娘的消息時才會展顏一笑,可江湖與朝堂何止萬水千山之隔……」

林伊人靜靜看著船舷外湍急的河水,默然不語。

祁境見林伊人並無責備之意,繼續道,「谷姑娘猶似山澗靈雀,無拘無束,怡然自得,若有朝一日關進了籠子里,必如鎖鐐加身,苦不堪言。王爺既然舍不得將她關入籠中,便該定心等候蘭茵公主入府,如此這般,今後才不至苦了自己。」

林伊人轉身走至案幾旁,眉目間神色難辨。

祁境趕緊給林伊人斟了一盞茶,「眼下皇上雖未正式為王爺指婚,但依著太子府的情形來看,府里兩年後便會多出三位女主子,今後若是她們個個都與王爺隔了心思,王爺豈不太過辛苦?」

林伊人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我自會斟酌行事,你先下去吧。」

「是。」祁境嘆了口氣,躬身退下。

雕梁畫棟的樓船之外,峰巒疊嶂,碧空萬里,煙波浩渺,水天一色,林伊人靜靜注視著船艙外翻飛的海鳥,眸中一片黯然。

竇烏,位于巋河中下游南岸,城內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雲樹繞堤,戶盈羅綺,雖無法與筱安的華貴旖旎相媲美,亦是一座極為富饒繁華的城池。

當一個身穿藍色錦袍豐神如玉的少年走入金碧輝煌的長樂坊時,長樂坊坊主丁炳立刻陪著笑臉,將他請入了二樓雅閣之中。

「南宮少幫主請上坐。」丁炳親自端茶倒水,在烏木案上擺了幾碟小食,「所謂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您若還像昨日一般,帶著一群散客通贏莊家,小的這兒著實無法向主子交代。今日,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全家老小,手下留情,轉個場子吧?」

那少年翹著腿,拈起一粒花生米拋入口中,不滿道,「敢情這小賭怡情,怡得是我南宮冀的情,大賭傷身,傷得倒是你丁坊主的身,我整日見長樂坊吃人不吐骨頭,怎麼今兒個反倒污蔑小爺我是惡人了?」

「小的哪兒敢指責少幫主是惡人?」丁炳慌忙道,「若是您有心體恤,小的這就命人到伶藝坊,給少幫主包兩個新來的小娘子歡喜歡喜。」

南宮冀星眸輕揚,冷哼一聲,「去那等齷齪之地,平白髒了小爺的名聲!」

丁炳拭了拭額汗,苦著臉道,「少幫主定然知曉長樂坊背後有些勢力,您絕非缺少金銀之人,來這兒不過是圖個樂子,為了這點身外之物得罪了有頭有臉的人物,著實是不值當了。」

南宮冀見丁炳雖是生意人的模樣,但言語之間倒頗為懇切,心中不欲為難他,便懶懶道,「你長樂坊賺得便是開門生意,既然別人來得,小爺自然也來得,小爺就是喜歡賭,你若想出個法子讓我賭得高興,小爺今日便不與你莊家做對。」

丁炳略略思忖,小心道,「假使莊家出資,請賭客與您一較高下,其間並無莊家,少幫主可願一賭?」

「莊家出資?」南宮冀蹙眉,「這與我通贏莊家有何區別?」

丁炳嘿嘿一笑,解釋道,「少幫主下注極大,而一般賭客一注往往不過幾兩銀子,今日只要虧得少,便是賺了。」

南宮冀不悅道,「你這是把小爺當叫花子打發了?」

「少幫主誤會了。」丁炳急忙道,「民間賭局五花八門,有些個下注雖不多,但還有那麼點意思,少幫主今日若是有興致,小的這就派人去尋幾個會玩愛鬧的,陪您來一把天機賭。」

「天機賭?」南宮冀眯了眯星眸,「勉強還能玩玩,你且去擺個台子,讓小爺看看都來些什麼人鬧騰。」

丁炳見南宮冀言語之間有了轉圜,立刻松了口氣,諾諾應著,轉身下了樓。

雅閣外,賭場管事萬寬朝屋頂翻了個白眼……要說鬧騰,眼下整個竇烏城內,只怕再沒比屋里這位更會鬧騰的了。

所謂天機賭,最講究隨機二字,總體說來有三條規則。

規則一,在開局前,對賭雙方分別從簽盒中抽取兩簽,叩于案上,讓對方自兩簽中隨機擇取其一,拋入案中。莊家將二人兩簽合一,便算是定下了賭規。

規則二,定下賭規後,散客自由下注,只此一次,不得反悔。

規則三,對賭雙方在各方下注後,可給對手設下一個障礙,或限定對賭條件,或限定賭物形制,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只要彼此認可,便可開始。

不一會兒,開闊的賭場里,便為南宮冀騰出了一張最大的賭案。眾人听聞昨日讓長樂坊灰頭土臉的少年公子要開天機賭,且與其對賭之人的賭資還將由長樂坊出,立刻便圍著賭案,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南宮冀撩袍走下二樓,草草掃了一眼賭場,見圍在賭案旁的皆是些言行粗鄙的漢子,立刻便有些不耐煩,揚聲對人群中的丁炳道,「小爺在賭場上一向遂心如意,手到擒來,今日只是圖個新鮮,若沒個像樣的對手,你瞧瞧回頭我怎麼拾掇你這場子。」

丁炳賠笑道,「少幫主先坐著飲茶,小的一會兒就將人尋來,保準您今兒個乘興而來,滿意而歸。」說罷,趕緊命萬寬將圍在賭案旁的漢子轟到了一邊。

南宮冀輕嗯一聲,走至賭案前,在莊家主位坐下,懶懶飲起了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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