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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殷氏血脈

三日後,林伊人入朝面聖,直言十余年前遵父遺命,拜了殷墨淵後嗣殷蒔廷為師,近日听聞殷氏血脈與國余孽有關,不由惶恐萬分,自請曄帝林豈檀責罰。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頓時一片嘩然。

且不說殷墨淵乃是為諄國開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先鋒大將,其金戈鐵馬的畫像至今掛在屹帝林燮寰入葬的梓陵之中。只論林伊人拜師乃是年幼時遵瑜王遺命而為,此舉便至多算作陰差陽錯誤入歧途。

更何況,所謂殷墨淵之妻乃是國皇家之脈一說僅為傳聞,無據可考,以林伊人的身份,有意與國余孽勾連的說法,似乎也頗為牽強。

因此五皇子林子衍、左丞相夏且雉、戶部尚書呂庭和、翰林學士沈印、御史大夫譚堇和、太尉樓祈君等人,皆對此事抱有異議。而太子林澗之、右丞相元穆懷、太傅歸士南、吏部尚書蒙普黔、刑部尚書孔檜襄、翰林學士朱秉延等人,卻認為事關皇家天威,不容小覷。

曄帝林豈檀見眾人唇槍舌劍,各執一詞,場面異常混亂,唯有林伊人波瀾不驚,靜立一旁,等候自己發落,不禁暗暗有些頭疼。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側眼瞥見香兒與太監總管吳奐聲在帷帳之後竊竊私語,便將香兒喚了出來。

「覃貴妃有什麼事?」林豈檀道。

「啟稟皇上,」香兒施禮道,「覃貴妃得知王重傷而歸,一連幾日茶飯不思,今日听說王爺入宮,特意讓奴婢前來看看王爺可還支撐得住。若是王爺身子不適,便想求皇上,讓王爺稍後去桐兮殿歇歇。」

林豈檀抬首看向林伊人,「朕亦听聞你受傷,可找了太醫診治?」

「多謝皇上抬愛。」林伊人施禮道,「微臣有負聖命,未能帶回辰延令,又在眾目睽睽之下遺失了烏令,雖傷重難愈,亦于事無補,懇請皇上責罰微臣閉門思過,以正視听。」

「閉門思過?」林澗之冷笑上前一步,「王罔顧父皇福壽康寧之需,私藏烏令,實為大逆不道之舉,僅靠一句真假難辨的有負聖命,便打算混水模魚,賣乖弄巧,豈不太過文過飾非?」

林子衍見林澗之話里有話,立刻對林豈檀急道,「父皇,王兄此番為謀求辜墨玄鐵,歷經凶險,九死一生,怎奈江湖與朝堂霄壤之別,王兄雖幾次三番命懸一線,卻依舊功虧一簣,未能得償所願,還望父皇念在王兄長途跋涉鞍馬勞頓,恕他出師不力之罪。」

林澗之冷哼一聲,「父皇一向獎懲分明,莫不是到了王這兒便要亂了規矩?」

「皇兄,」林子衍怒道,「王兄在外如履薄冰,謹言慎行,仍被皇兄無端妄議,臣弟一路與王兄同進同出,皇兄言下之意,豈不是說臣弟同樣有大逆不道之嫌?」

「子衍,」林豈檀蹙眉道,「你皇兄不過是關心朕體康健,若是伊人覺得其中有些誤會,自可辯解,你又著急跳出來做什麼?」

林子衍面色微變,「父皇若是要責罰王兄,便連兒臣一並罰了,也免得兒臣日日提心吊膽,不知何時又被扣上什麼無中生有的罪名!」

「盡說混話!」林豈檀神色頓時不悅。

「皇上,」林伊人再次施禮,「太子對微臣的確有所誤會,只是微臣並無實據證明烏令現在何處,太子既然言之灼灼,稱微臣私藏烏令,不如皇上立刻派羽林軍徹查王府邸,亦或將微臣暫留宮中數日,遣右相詳加調查,以便給眾人一個交代。」

林澗之聞言,唇角挑起一抹得意之色。

「王兄!」林子衍大急,「此事事關王府清譽,你怎可如此任人擺布!」

林伊人道,「多謝五皇子照拂,歷來清者自清,一切皆由皇上做主便是。」

林豈檀看看林伊人,又看看香兒,擺擺衣袖道,「子衍,你先將伊人帶到桐兮殿去見見覃貴妃,覃貴妃在我面前念叨他好幾回了。」

「是!」林子衍面露喜色。

「且慢!」林澗之攔住林子衍,朝林豈檀躬身道,「兒臣知道父皇一向寬仁大度,但听聞那骨仙草可返老還童起死回生,如此寶物自當歸屬父皇,若是被旁人覬覦,卻不知那人居了怎樣的心思,豈非一大遺禍?假使不將此事追究到底,父皇天威何存,兒臣又怎能心安?」

「澗之,」林豈檀拂須,「朕知你賢孝,心中甚感欣慰,此事朕會派人查探,你且留在殿里同朕說說話,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右丞相元穆懷、左丞相夏且雉引領眾臣躬身退下。

林子衍也眉開眼笑,拉著林伊人朝殿外走去,「王兄,為何回來後一直未去桐兮殿探望母妃?」

林伊人道,「這幾日身子一直不適,覃貴妃見了反而擔心。」

林子衍笑道,「還是王兄思慮周全。」

望著二人遠去背影,林澗之慍怒道,「父皇為何就這樣便宜了林伊人?」

林豈檀自案幾上拿起一粒櫻桃,在指尖隨意把玩著,「你以為,徹查王府就能找著烏令了?」

林澗之悶悶道,「林伊人一向刁鑽詭詐,既敢提出此意,必是已做了完全準備。」

「澗之,」林豈檀抬首道,「朕怎麼听說,伊人當日的確處境凶險,反而是你一直未曾露面呢?」

林澗之身形一滯,急道,「兒臣彼時在一隅旁觀,並不曾離開半步,還請父王明察。」

林豈檀輕叩案幾,雙眸微眯,「江湖中人雖與朝堂往來不多,但朕早年也在鄉野安排過一些耳目,恰巧昨兒個喬信寧在街面上遇見其中一人,聊起該日情形,說是伊人似乎與那烏令關系不大。」

林澗之不滿道,「江湖人信口開河,以訛傳訛,父皇又怎能當真?」

林豈檀道,「若朕說,月圓之夜那人便在秋逸山莊呢?」

林澗之一愣,後脊驟然升起一股寒意,「父皇既有人證,便可知當日林伊人身邊暗衛突然銷聲匿跡,兒臣以為其中必然有詐。」

林豈檀道,「听聞伊人是為了救個小姑娘才沖了出去,雖說冒失了些,亦屬人之常情。」

林澗之愕然道,「父皇的意思是……」

「你且去吧。」林豈檀起身朝後堂走去,「年輕人為了在心儀的女子面前出個風頭,指不定給暗衛下了什麼令。」

「父皇!」林澗之上前兩步,卻被吳奐聲躬身攔下,「奴才恭送太子。」

眼見林豈檀轉過屏風,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澗之轉首對吳奐聲怒道,「怎麼才一日工夫,父皇的態度就轉變得這樣大?」

吳奐聲低聲道,「奴才只听得喬統領提到了洛雲派門主陳東閑,其余一概不知。」

「陳東閑?」林澗之蹙眉沉吟,「那人是父皇早先就安排進秋逸山莊的,還是湊巧去了凌波鎮?」

吳奐聲躬身道,「聖心難測,老奴亦不甚清楚。」

林澗之緩緩走出殿外,喃喃道,「沒想到父皇耳目居然如此靈敏……」

吳奐聲道,「依奴才看,皇上對王並非沒有計較,只是礙著覃貴妃,多少有些顧忌。何況那烏令失蹤的頗為蹊蹺,大約陳東閑亦說不出個所以然,故而皇上有些舉棋不定。」

林澗之恨恨道,「難得抓住林伊人的把柄,總不見得就這樣罷手!」

「若太子真想追究……」吳奐聲垂首道,「恐怕人贓俱獲才是最好的法子。」

「人贓俱獲?」林澗之惱怒瞥了吳奐聲一眼,「烏令指不定被林伊人藏哪兒去了,你讓本太子到哪兒人贓俱獲去!」

「太子,」吳奐聲躬身道,「王並非好相與之人,如無真憑實據,皇上即便有心,恐怕亦不好辦。」

林澗之看著吳奐聲,冷笑一聲,「老狐狸,居然開始幫著王說話了,莫非本太子給你的好處還不夠多?」

「老奴不敢!」吳奐聲趕忙道,「奴才幸得皇上賞識,方有機會為太子效勞,奴才所言即是皇上所慮,太子何不仔細思量皇上之意,徐徐圖之?」

林澗之沉吟片刻,一語不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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