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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如雪白衣

履言苑內,陣法操演已頗為熟稔,秋慕堯招呼婢女端上茶水,讓眾人小憩一番。

凌海幫副幫主齊伯竣正欲到樹蔭下飲茶,遠遠見申陌兒悠然走入苑中,眉峰微蹙,停下了腳步。

申陌兒仿佛早就料到齊伯竣會有此一舉,唇角含笑,沿著長廊裊裊而行,在靠近齊伯竣所立的鏗門之側停了下來。

「听聞齊副幫主近來與凌海幫少幫主南宮冀不睦……」申陌兒站在白色石欄前,指尖輕拂廊下垂掛著的紫藤花瓣,「不知可有此事?」

「申姑娘多慮了。」齊伯竣不動聲色道,「齊某十七年前便入凌海幫,幸得南宮幫主賞識,提拔為副幫主,心中一直感激涕零,又怎會與少幫主不睦呢?」

「難怪宮主一直對你青眼有加,」申陌兒莞爾一笑,如梨花帶雨,「單這份正義凜然之態,便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出來的。」

「蝶使,」齊伯竣警覺地掃視了一圈履言苑,見眾人或打盹,或飲茶,皆在稍作休息,並無人注意自己,立刻沉聲道,「你當知道,我只奉宮主之命行事,若是無事,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左使,」申陌兒冷道,「你我職責雖不盡相同,卻都是為夕泠宮效命之人,眼下夕泠宮離群索居、遺世獨立,你我在外自應有商有量、同舟共濟,左使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齊伯竣蹙了蹙眉,「可是遇著了什麼棘手的事?」

「苑中有一人實在難以捉模……」申陌兒道,「凌海幫一向消息靈通,不知左使能否指點一二?」

齊伯竣眸中掠過一道精光,「你說的可是沈東籬?」

「正是。」申陌兒指尖拈了一片紫藤花瓣,緩緩放入口中,「不過,沈東籬僅是他行走江湖隱匿形跡的身份,此人的真實身份,乃是諄國大名鼎鼎的王|林伊人。」

「王?」齊伯竣詫異道,「听聞太子對王一向心存芥蒂,這回二人同處芩楓苑中,太子並未戳穿他的身份,倒是頗為蹊蹺。」

申陌兒道,「許是二人之前有了什麼約定,不過太子對林伊人很是忌憚,與他翻臉是遲早的事。」

「蝶使果然八面玲瓏、左右逢源,」齊伯竣道,「既然已經知曉諸多皇家秘辛,為何還需齊某指點一二?」

申陌兒絲毫不理會齊伯竣言辭中譏諷之意,煙眉輕蹙道,「近日,江湖中流傳著我與沈東籬雙宿雙飛的謠言,散播謠言之人便是倚嵐門弟子谷小扇。入住秋逸山莊前,我對谷小扇施了七日之毒,王得知後,心心念念要幫她解毒。太子便說,若是王能在谷小扇毒發之前澄清謠言,便讓我交出解藥,否則,那谷小扇唯有坐以待斃了。」

齊伯竣輕嗤一聲,「太子擺明要王好看,只是此等行徑未免太過幼稚。」

「谷小扇一條性命事小,但自此結下王這個梁子卻極為不妥,」申陌兒道,「我正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收場,江湖中卻突然鋪天蓋地涌出了沈東籬有龍陽之好的傳聞。」

「龍陽之好?」齊伯竣愣怔半晌,「王真乃曠世奇才……」

「我總覺著,這傳聞如此快就傳遍大江南北,著實有些匪夷所思,」申陌兒摘下一串紫藤花瓣,輕輕繞在腕上,「此等連太子也無法做到之事,王又是如何不動聲色在兩三日內辦妥的呢?」

齊伯竣沉吟片刻,「你先回去,我自會派人打听一下那傳聞的源頭。」

「如此就謝過左使了。」申陌兒蓮步輕移,緩步走出履言苑外。

凌波鎮的漫漫竹海雖然頗為壯觀,但那些好吃好玩之物卻與筱安相差甚遠,林伊人、林子衍、林音音在暖馨閣里歇息了一陣,便覺得有些無趣。到了午時,林子衍終于按耐不住,拽著林伊人和林音音離開暖馨閣,找了個雅致的酒樓,把酒言歡,三人倒也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一個粗大嗓門聲突然從樓下傳來,「你別不信,那葉浮生即便是扁鵲在世,也決計逃不出秋逸山莊的如來神掌!」

「什麼呀!什麼呀!」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扁鵲那是開醫館的大夫,秋逸山莊的絕招都藏在秋無霜的無霜劍里,哪兒來的如來神掌啊?」

「老九,」粗大嗓門忽而壓低了聲音,「我老屠雖是個粗人,但消息絕對比你靈通,為了月圓之夜,秋逸山莊可是做足了準備。」

林伊人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凝神細听。

「我知道你認得秋逸山莊的伙夫,但那秋逸山莊做足準備又如何?」老九咧咧道,「葉浮生出道多年,你何曾听說他輸過?有些人命里就沒這個輸字,葉浮生便是這樣的人。」

「不就是見了一回葉浮生出劍嗎?」老屠輕屑道,「來回叨叨這十幾年了,也沒見你有什麼長進。」

「這也是命。」老九長嘆一聲,「俺老九這輩子是不成了,但若能在月圓之夜進入秋逸山莊,再看一回葉浮生出劍,就是當場死了也值。」

老屠立刻呸呸兩聲,「別說那不吉利的話,你死了我找誰喝酒去?」

「找老木唄,」老九笑道,「一口棺材總得幫兄弟我配齊了。」

「老木……」老屠喃喃道,「月圓之夜,老木的生意怕是要好了。」

話音一落,便有個慵懶的聲音道,「老木的鋪子在哪兒?」

老屠順口道,「出門右手直走,過兩個路口左轉就可看到棺材鋪,凌波鎮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多謝。」慵懶之聲道。

片刻後,老屠的聲音似乎有些詫異,「老九,怎麼傻了?不就一個買棺材的,有什麼看頭?」

老九哆嗦道,「葉……葉浮生!」

樓上,林伊人瞳孔驟然緊縮,立刻起身對林子衍道,「我去去就回。」說罷,飛身自窗口掠下。

祁境一見,頓覺不妙,立刻跟著從窗口躍下,提步追上林伊人。

街面上的行人並不多,林伊人極目遠望,堪堪見到一襲如雪白衣消失在長街盡頭,背影孤寂滄桑,狂傲不羈……

老木棺材鋪的招牌很大,仿佛一扇厚實的棺材板。當林伊人和祁境站在招牌下時,一個頭發花白、精瘦干練的老者,正捧著一張銀票發呆。

林伊人雙眸輕掃,便知這銀票面額不菲,立即上前道,「老人家,適才可是有位先生來過?」

「有是有……」老者有些迷茫地看著林伊人道,「不過這家也太慘了,居然要定二十口棺材。」

林伊人神色陡變,「那人朝何處去了?」

「怕是回去準備後事了吧。」老者小心折起銀票,搖頭走回了鋪子里。

「公子,」祁境道,「來回就這幾條街,細尋一番,自然能找得到。」

「不必了,」林伊人蹙眉片刻,「葉浮生定然清楚秋逸山莊布陣之事,否則也不會定下二十口棺材。」

祁境不解道,「可殘司陣中明明只有十九人。」

「葉浮生很可能暗中窺視過陣法操演,知道殘司陣威力巨大,已抱了必死之心。」林伊人長嘆一聲,「十九人加一人……如此一來,豈不更為驚心動魄。」

祁境道,「辜墨玄鐵乃身外之物,葉浮生何苦要以死相搏?」

「世間百態,浮生若寄……」林伊人感慨一瞬,轉身對祁境道,「回去不要與五皇子和郡主提及此事。」

「是。」祁境眸底滑過一抹擔憂之色。

待二人返回酒樓,林子衍立刻察覺到林伊人有些心緒不寧,知道他已沒了興致,便吩咐邱毅備好馬車,三人一起緩緩向秋逸山莊駛去。

林音音顯然有些乏了,乘上馬車後,就伏在林伊人膝頭打起了瞌睡,林伊人則依然眉頭緊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王兄,」林子衍忍不住道,「你適才突然離開,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妥之事?」

林伊人答非所問道,「子衍,月圓之夜前,我想讓你和音音到府衙宅邸去住。」

「府衙宅邸?」林子衍疑惑道,「你我隱匿行跡出來本就為了圖個清靜,即便是太子,此番似乎也未與府衙那邊有過聯系,如今在秋逸山莊里好端端的,為何要去府衙看那些趨炎附勢的面孔?」

「我擔心月圓之夜會有異變。」林伊人道,「無論如何,不能不早做提防。」

林子衍神色一緊,「那王兄可與我二人一起去府衙?」

林伊人緩緩搖頭,「屆時各路人馬齊聚履言苑內,辜默玄鐵那幾枚令牌定然會露出些蹤跡,我必須留在秋逸山莊里一探究竟。」

「要走便三人一同走,」林子衍道,「只我和音音住進府衙宅邸是萬萬不行的。」

「子衍,」林伊人沉吟片刻道,「那葉浮生身手異常了得,此番月圓之夜恐怕極為凶險,你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音音和覃貴妃考慮一下。」

「你既知凶險,為何不與我二人一同避開?」林子衍悶悶道,「雖說如今有皇命在身,但父皇絕無讓你以身涉險之意,母妃心中對你最為牽掛,若你遇著什麼不測,單我一人回去,怎麼有臉再去見她?」

「子衍,」林伊人溫聲道,「我與祁境容易月兌身,可若是你二人被困,即便有施莫和邱毅隨身守護,只怕也難自保,屆時我首尾難顧,豈不是任人宰割?」

「王兄不必說了!」林子衍不滿道,「莫說秋逸山莊尚有一個了不得的殘司陣,即便什麼陣法都沒有,單憑那些江湖高手輪番而上,葉浮生也難以全身而退!既然王兄不走,我與音音也絕不會離開。」

林伊人見林子衍極為執拗,只好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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