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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攸寧也覺得自己這感慨的語氣對于那些得不到如此殊榮的人來說有些欠扁,自己也禁不住笑起來。她拿起青花筆筒看了看,又小心的放回原位。

「有了這些東西,那四十萬兩就更好籌了。」

「說的像四十萬兩白銀不是白銀而是寶鈔一樣。」燕綏是無奈的看著她,「我沒想到你當時竟想得出這個說法來。」

朱攸寧吩咐畫眉和百靈小心的將這些御賜之物都收好,就與燕綏一同在前廳落座。

燕綏這才道︰「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四十萬兩白銀雖是巨款,但若實在不成時我也能想辦法湊出來。杭州商會的事你著實不必發愁。」

話及此,燕綏輕笑起來,桃花眼下漂亮的臥蠶讓他的笑容格外明亮。

「你能在堂上幫我作證,已經是幫我的大忙了。我若再巴望著你讓你去籌錢,豈不是太厚臉皮了?」

朱攸寧被他笑的直晃眼,暗自慶幸她「見多識廣」,各類型的美貌男明星看的多了形成了不小的免疫力,否則還不讓這妖孽給迷惑了心神?

「臉皮要厚心要黑,要不日子怎麼混?」

燕綏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便又笑起來,與朱攸寧說話實在太有意思,不必去看戲,也不必去逛集,只坐著純聊天他都會覺得時間過的特別快,好像眨眼就是一天了。

保持著如此愉快輕松的心情,很快便是除夕。

伯府里的下人該放假的燕綏都給他們放了假,剩下的也賞賜了豐厚的酒菜,留下輪值的人後其余人盡可以暢快的過年。

燕綏與朱攸寧、帶著各自身邊的親信聚在一起守歲。吃的都是正宗的京城菜,喝得是燕綏珍藏的梨花釀。

夜色深沉,皇城之中東西兩個方向都燃了煙花。

朱攸寧披著大毛斗篷和燕綏並肩站在廊檐下,看著東西兩邊天空上綻放的璀璨焰火,心里不由得想念起家里來。

這個日子,她不在家,不知家中的新年會怎麼過。

燕綏側頭垂眸,便看到朱攸寧姣好的側臉和忽閃的睫毛。雖然她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有些憂愁。

燕綏便理解的道︰「九小姐必定是思念家人了。」

「是啊。有那麼一點。」朱攸寧笑起來,呼吸之時,面前朦朧的白霧模糊了她的表情。

「不過這六年來我為了求學多數都不在家,想來父母也習慣身邊沒有我了。反正家里還有個壯哥兒呢。」想起幼弟,朱攸寧笑道,「人都說‘七歲八歲狗也嫌’,壯哥兒調皮的不行,我娘整天忙著他的事就已經沒精力再管其他了。」

「你這些年都不怎麼在家,壯哥兒與你親嗎?」燕綏問。

朱攸寧搖了搖頭︰「我沒那麼多的時間陪著壯哥兒。不過壯哥兒和十六很親。」

回頭看了看屋子里和飛龍湯、扣肉一同吃酒的十六,見他情緒並無陰霾,朱攸寧又道︰「這樣挺好的。」

「是嗎。」燕綏仰起頭,漫天華彩在他的眼中投射出斑斕的光,成功的掩飾了他翻涌的,類似于憐惜的情緒。

一個女孩子,本不該承受這些的。

她家里的事他都清楚,她的父親不是這塊料,她母親只是個尋常的柔弱婦人,若不想被人踐踏,不想任人宰割,她就只能小小年紀的扛起一切。

既進了這個圈子,那便是沒有回頭箭了。所以她這六年來才要遠離父母親人,甚至與幼弟都生分了,為的只是能夠充實自己,將來能夠支撐門庭。

甚至現在,就連她恩師的生死,都壓在了她的肩頭。

更何況她的錢莊還養著那麼多人呢,她的一句話,都可以決定那麼多人的命運。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她的辛苦。因為他與她的經歷是相似的。

朱攸寧想起家里的事,面上就都是笑容。

「現在的日子我挺滿足的。」

朱攸寧感慨道︰「當初我爹剛出事被趕出朱家那會子,我們一家飯都吃不飽,我娘被我外公給綁走,我被扔大雨里又生了一場重病,若不是當初致政在鄉間的姜老太醫我可能早就死了。

「也就是那時候我爹受了劉老爹的幫助,才一直感恩,後來得了楊先生的資助,我爹這些年的精力就都用在養濟院上。

「當初我爹救助的那些與我年齡相當的孩子,現在都大了,因為識字,有些聰明的還通算學,跟我爹學會了算賬,現在都找到了不錯的活計做,也會反過來幫襯養濟院。

「他們見了我爹,再也不會提舞弊的事,都只會尊稱他朱先生,只會感激他,我爹好像也從舞弊案的陰影里走出來了。一個人有了精氣神,身體都健壯了。也免了我的擔憂。」

說到此處,朱攸寧才意識到自己竟絮絮叨叨的與燕綏說了這麼多瑣事,不免有些訕訕。

燕綏卻很感興趣的笑著道︰「令尊是個值得尊敬的人,這世上標榜自己品德的人很多,但真正肯為了憐惜弱者去付出,且幾年如一日的人又有幾個?」

朱攸寧笑了笑。其實她也這麼覺得。朱華廷雖不是經商的料,可真的是個十分溫和善良的人,比白氏更懂得關心她,在她的成長之中,給予了她極為深沉的父愛。

朱攸寧笑著道︰「只說我去了。我還不知你家里什麼樣呢,瓊州離著這里實在太遠了。」

這個時代的瓊州于京城來說等同于北疆那種荒蠻之地。

燕綏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才淡淡笑道︰「我家里不如你家中那般是百年望族,我外祖一家世代以采珠為生,我娘,我的舅舅們也都是如此。後來有了我,我又一門心思經商之後,家里才漸漸發展起來,家里人都不必親自去采珠了。」

朱攸寧點點頭,發現燕綏只提外祖父家,且言語中說的並不細致,她便猜測其中或許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她也就體貼的沒有細問,只道︰「你過年也不回家去,想來你家里人也都想念你了。」

「是啊。等我在京城站穩腳跟,就接他們來。」

朱攸寧笑著道︰「所以你也是白手起家,能發展至今著實厲害。」

燕綏低頭看她,「彼此彼此。」

朱攸寧一愣,輕笑出聲。

她一直沒覺得自己厲害,相反,在古代的日子她一直如履薄冰,為了生存不得不去努力學習。不過被燕綏一說,她倒是多了幾分信心來。

朱攸寧在伯府過了年,正月初一便去拜見了目前還住在客棧的方晉瑞。

方晉瑞見朱攸寧來,二話不說,先是抽冷子考較了她一番,直將她問的都冒了汗,才滿意的點頭。

「看來你雖事忙,學業還不至于荒廢。你雖是女子,沒有金殿傳臚的機會,但也不要辜負了這些年的努力。」

「是,學生一定不辜負恩師的教誨。」

「嗯。你很好。」方晉瑞對唯一的小徒弟還是很滿意的,特地吩咐店家預備了一桌朱攸寧愛吃的,二人一同用午飯。

吃過飯,朱攸寧道︰「恩師要留在京中,常住客棧很是不妥。不如……」

不等朱攸寧後面的話說出來,方晉瑞就已經擺手打斷了她︰「你不必想著幫我買宅院,京城雖然米珠薪桂,聖上到底也不會虧待我的。你還是早些回富陽去,女孩子家不要攙和進京城的事來才好。」

朱攸寧知道方晉瑞是為她著想,也知道方恩師的性格是不會接受她饋贈的,便也不強迫,只想著她要想法子盡快壯大起來,比起保住方晉瑞的性命,一座宅院的事就顯得渺小了。

朱攸寧回到伯府後,仔細思考過方晉瑞的話,原本想再考察一番京城里的商機,等快腳回信兒之後在回富陽的想法就被推翻了。

過了初八,朱攸寧再度與燕綏告辭。

「時間緊張,我也不宜久留了。」

燕綏有些不舍,挽留道︰「要不過了十五你在回去吧。十五有燈市,還有廟會,與富陽的十五又是另一個樣。」

朱攸寧抱歉的笑笑︰「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打算先去杭州,將銀子的事辦妥了也能了卻一樁心事。怕拖延的久了會生出變數來。」

燕綏垂眸,嘆息道︰「好吧,我命人給你預備起來,我還要給李兄預備一份大禮答謝他,也請你一並捎帶回去,等將來有了機會,我請他吃酒。」

「好啊。北哥可一直都急著你的酒呢。」

听她對李拓北的稱呼如此親密,燕綏心里莫名覺得不舒服,明明以前也並不覺得如何的,畢竟朱攸寧與李拓北是一起長大的情分,自然與旁人不同。

可現在他竟然鑽起牛角尖了。

既已經定下行程,眾人就都忙碌了起來。

通知了佛八爺後,初十啟程當日,佛八爺也加入了朱攸寧隨從的隊伍。

如此,朱攸寧的身邊就有了兩個錦衣衛出身的護衛。

佛八爺的名頭,飛龍湯早有耳聞。不過飛龍湯的來歷佛八爺卻不知曉。朱攸寧不會主動告知,佛八爺也只是憑自己的觀察判斷飛龍湯是錦衣衛的人。

佛八爺對朱攸寧在富陽的情況就更多了幾分好奇。

燕綏帶著燕管家和燕飛,一直將朱攸寧送出了京城十多里。

馬車在官道旁緩緩停下,朱攸寧撩起車簾對騎著烏雲蓋雪跟在她車旁的燕綏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伯爺留步吧。」

燕綏看著朱攸寧半在陰影中宛若玉琢冰雕的模樣,發如烏檀,唇若含丹,眉目含笑的看著他時眼波流轉,讓他心里不由一動,腦子一熱月兌口便道︰「你我好友,不必稱呼我伯爺了,倒是顯得生分,若你不嫌棄便叫我名字吧。」

朱攸寧眨了眨眼,總覺得稱呼一個男子的名字不合適,表字更不合適。

燕綏見她遲疑,也忽然覺得自己的提議太不妥當。

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的燕管家都有些意外。

燕管家驚訝的發現他們家伯爺的脖頸泛上了一層薄紅。

未免尷尬,朱攸寧眼珠一轉,笑著問︰「你在家中行幾?」

燕綏道︰「我是獨生子,是老大。」

「好,那我往後就稱呼你一聲燕老大好了。」

燕綏被她如此說法逗的噗嗤一聲笑了,「說的好像我是什麼山頭的匪首一樣。」

「那怎麼一樣,我又沒稱呼你‘大當家的’。」

燕綏心里不由得將那個「大」字去掉,脖子上的紅潮一直染到了耳根,咳嗽了一聲才道︰「時候不造。便啟程吧,免得耽擱了投宿。我過幾天也要去黃河沿岸看一看了。到時在與你通信。」

「好。告辭。」朱攸寧笑了笑,放下了車簾。

佛八爺、飛龍湯、扣肉、十六等人都與燕綏和燕管家道了別。車隊就緩緩的踏入一片荒茫的雪原之中。

燕綏駐足了片刻,他還沒回伯府,就已經能夠想象得到伯府中的安靜寂寥。不過是客院里走了個客人,家里好像就冷清起來了。

看來他是該早日將母親和外祖父他們都接來才是。

回去的路要比來時容易一些。一則他們路上準備更加充足,二則,越是往南方走,路就越好走,天氣也越暖和。

他們離開京城時天地一片銀裝素裹。

而進入杭州城時,入目的已是一片新綠。

「姑娘,咱們是回朱家,還是去客棧投宿?」馬車外,扣肉湊近了車窗問。

「杭州城有咱們家的產業,自然不好去客棧的。良堂叔那里還沒得消息,不過咱們帶著御賜之物,也不礙事。回去後正好修整一番,也好給杭州商會眾人集結一處留下時間。」

「是。」

眾人便往朱府趕去。

朱華良不知他們到來的消息,果真不在府中。出來迎接朱攸寧的是朱華良養在杭州的外室曹氏。因曹氏為朱華良誕下一子,如今已經抬了姨娘。這里又不用晨昏定省,曹氏又知進退,將朱家搭理的井井有條。

見了朱攸寧,曹氏歡喜的牽著她的手︰「多年不見,想不到九小姐竟然出落的如此標致的模樣,我都快不敢認了。」

「姨娘謬贊了。」

朱攸寧笑著看向一旁一個五六歲穿著女敕綠色錦緞襖的小男孩,笑著道︰「這就是歡哥兒吧?」

「正是呢,歡哥兒,還不來見過你堂姐?」

朱彥歡邁開短腿湊到朱攸寧跟前,仰著頭好奇的打量她,女乃聲女乃氣的叫︰「堂姐!」

朱攸寧笑著送了朱彥歡一個小荷包,里頭裝了兩個金花生,又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寶,笑著道︰「往後歡哥兒念書用得上。」

曹氏歡歡喜喜的帶著朱彥歡謝過朱攸寧,笑著道︰「老爺哪里我已經命人送了信兒去,稍後就回來了,才剛他們說九小姐帶來了御賜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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