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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子

燕王驚醒過來,對著燭光照了照自己的手,他依稀還能感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那是皇帝在他手中放了一個大圭的重量,這大圭狹長而銳上,略似劍葉,但是玉質純白無暇,光可鑒人,這圭上還刻著兩個大字「奉天」,標明這是皇帝的玉圭,因為其他皇子的玉圭,比如燕王自己的玉圭,是刻有「奉天法祖」四個字。

良久他都沒覺得這像一個夢,他翻來覆去地想,父皇為什麼要把天子才能用的玉圭,賜給自己呢?玉圭是天子征伐祭祀之表用,這讓他本來已經熄滅的心,不由自主的生出熊熊的火花出來。

倒是徐氏听他說了之後,不由得笑起來︰「皇爺也賜過大圭給張氏呢,你忘了嗎?那也是皇帝自用器,還不是」

她話還沒說完,中殿的大門被敲響了,同時傳來聲音︰「娘娘,世子所來人,說是世子妃要生了!」

徐氏驚訝地「啊」了一聲,披衣而起,一邊喊著這就發動了嗎,一邊又問穩婆和醫正到了嗎,她急匆匆奔出去,倒是燕王怔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忽明忽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良久也站起來,奔去了世子所。

世子所已經是人仰馬翻了,端盆子的,打熱水的,遞藥的,而高熾站在台階上被王妃捉住了手腕,讓他別擋著人來人往,高熾也覺得自己像是個多余的人,來來往往的人都有事兒干,他就只能站在門外面,急得跳腳。

燕王看到這一幕,倒是不由自主笑了起來,他看著高熾,就好像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也是這麼焦急而又無措地等待著自己第一個孩子的降生,如今一轉眼,他的兒子居然都要做父親了。他忽然又想起父皇蒼老的模樣來,不由得眼上心上,俱都一熱。

張昭華嘴里咬著軟木,嗚咽著,大汗淋灕地喘著粗氣。濕漉漉的頭發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眼楮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而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雙手緊緊抓著早已被汗水浸濕的床單,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听到簾子後面,劉醫正問詢醫女的聲音,听到王妃指揮宮人的聲音,同時也听到穩婆大嗓門的聲音︰「再加一把勁兒,上翹起**來,向**用力,不是向肚子用力!」

張昭華又氣又想笑,氣是因為她現在疼得昏頭漲腦意識昏沉地,已經分不清哪兒是腰月復,哪兒是**了,笑是因為這穩婆不知道是從哪兒找來的,粗魯地一比,什麼話都不忌諱,也虧得她嗓門大,好幾次都把張昭華震醒過來,而且她看著穩婆那張不知道從哪兒的犄角旮旯揉搓出來的臉,有往上打一拳的沖動。

她這邊使著力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中間又忍痛吃了一碗羊湯混沌,湯水灑到脖子上,吃得很狼狽,但是吃就是比不吃的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四肢百骸也漸漸恢復了一點力氣。

而那邊醫女和穩婆正在給王妃匯報︰「胎兒已經下墜到骨盆處,卻怎麼也不能前進了,宮口也開了十指了,就是下不來。」

「頭一直向下,沒有再移動嗎?」劉醫正問道。

「沒有。」穩婆道︰「位置正正地哩,俺兩次模到了頭頂,還來不及抓,就又模不到了。」

這穩婆也沒說實話,她是不敢伸手去抓,這要是一般人家,只要模到頭頂,她就敢伸手進去,一把抓住來,管他胎兒會不會被扭傷,當然一般來說她也有分寸,所以才得了個「快手」的稱號,只是她這手哪里敢對世子妃這般,這是金枝玉葉的人物,但凡有些許的差池,她可保不住項上人頭。

劉醫正也覺得奇怪了,宮口開成這樣,位置也對,又不是腳先出來,沒道理拖了三個多時辰了下不來,他這麼一說,王妃閉著眼楮想了一會兒,忽然走出去,道︰「去,把儀仗庫里的燈籠取出來,點亮了掛在院子里!」

古代的催產方式,也五花八門,這種掛燈籠、摔盆和掛弓箭的做法,就是示以「亮堂」、「飛快」、「速到」之意,本該是黑漆漆的夜晚卻被府里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點亮了,然而這大紅的燈籠散發的紅藹藹的霧氣又映射在了透明一片的霧 上,和紅綢一起,把這透明度非常高的六稜形水晶似的霧 照得如同天上的白玉京一樣。一時間火樹銀花不夜天,連王府周邊的百姓人家都驚動了。

只是掛了弓箭也沒用,王妃干脆叫高煦朝著門外面再射了幾箭,也沒有用處。里頭穩婆強持鎮定,一邊為張昭華拭去冷汗,一邊力道適中地推拿肚月復。張昭華月復內來回緊縮,絞起暴烈的疼痛,幾乎已經沒了力氣。

等到天都快蒙蒙亮了,已經坐在側院里面等了一夜的燕王和高熾卻迎來了道衍大師,這道衍可以直入王府毫無禁忌,也是燕王準許的。燕王見了他,倒是忍不住先笑了他一頓︰「大師,出家人不避忌這個嗎?」

產房到底污濁,出家人一身清淨,唯恐躲之不及,如何能來招惹。不過道衍倒是不以為意︰「凡有所相皆是虛妄,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產婦與出家人也。」

他說得這般詞嚴,燕王倒也嘖嘖稱嘆,問他何來,道衍雙掌合十,道︰「老衲特為小皇孫而來。」

他說著便請燕王打開王府正南門,此門也就是王府正門,平常絕不會輕易打開,因為王府有很多門,旁門、側門、角門、後門,只有正南門乃是迎接皇帝中使和燕王出征之時才會開的大門,所以燕王也是猶豫了一會兒,不過到底還是將門打開了。

說來倒也奇怪非常,果然這門開了不久,就听到內室疾呼︰「頭出來了,頭出來了!」

痛楚從張昭華身體深處迸裂開來,她整個人都要被拆散了一般。只能攥緊束著自己的布巾,拼命地吸氣,凝起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用力。終于在一陣撕扯和墜痛之中,听到偌大的歡呼聲︰「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小王子啊!」

燕王在外面听得清楚,不由得大喜過望。望著滿院子燈火通明的情景,「華燈若乎火樹,熾百枝之煌煌。」燕王的容色也映照的煌煌起來︰「當為君子而壽,興子孫之萬年好啊!」」

張昭華卻不由得挺起脖頸,眼楮睜得大圓,全身僵直了片刻才猝然松倒,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意識仍然混沌不清,感覺頭上已經束了勒帛,而身下已經被清理干淨了。含冬正用干淨布巾蘸上參湯水,輕輕涂在她干涸的唇上。

她這一次生產費了很大氣力,不過面色雖然疲累,到底也還不是一臉蠟黃完全沒有血色的樣子,只是眼楮睜不開,喉嚨也因為之前聲嘶力竭的喊叫而沙啞不堪。高熾坐在一旁,在嬤嬤的指導下抱著手中的襁褓,看模樣很是局促,所幸襁褓里的孩子沒有計較,只是張開了嘴巴,不一會兒噴出個泡泡來。

張昭華看得可笑,可惜她被人扶起來喝了湯藥,這藥是排惡露的,喝完了之後張昭華又要了兩碗面吃了,這面炖地幾乎都爛掉了,因為她牙齒現在不能咀嚼硬物,不過看著她連湯帶水喝得一干二淨,也是驚呆了高熾。

兩個教養嬤嬤過來抱怨起來,說世子妃不肯听她們的話,要是听她們的話多吃一點,那孩子也不是如今只有五斤六兩的體重,其實王妃過手也覺得孩子體重輕了,只不過不肯在人前落了兒媳婦的面子,將人叱退了。

張昭華倒是清楚,在後世,剛出生的嬰兒的體重,如果缺少營養的話一般在五斤半左右,六斤或六斤以上是正常,如果八斤以上了就算是營養過剩了。但是後世好多小孩生出來都差不多有8、9斤了,也是因為物質豐盛的緣故。

而現在普遍孩子生出來也就是個四五斤,只是因為王府生活比普通百姓好太多了,所以按照這些嬤嬤的推斷,孩子最起碼也該是六斤半,結果孕期的時候,張昭華死活不肯多吃,孩子生出來的時候跟紅皮猴子似的,幾個嬤嬤唯恐怪罪,只好爭先恐後地解釋不是她們的原因。

張昭華吃了面,才躺在床上把孩子抱過來看了一眼,立時嫌棄道︰「丑的很。」

高熾本來也覺得丑,但是听到張昭華說出來,就道︰「哪里丑?」

「哪兒都丑,」張昭華模了模孩子的額頭︰「還這麼紅,像是火塘里蹦出來的似的。」

高熾頓時一噎,他本來見孩子瘦地很,不像是預計地那般肥白,還憂心呢,不過又想到自己是這樣胖的身材了,兒子可不能也跟著這麼胖,他又覺得寬慰起來。

張昭華不像別的母親一般纏著孩子,她吃飽喝足看過孩子之後,就躺下睡了,倒是高熾嫌其他嬤嬤手重了,自己抱了孩子小心翼翼地看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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