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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開平

洪武三十年的正月過去沒多久,高熾又要走了,這次張昭華就十分不樂意,兩人躺在床上,明明高熾已經快睡著了,卻愣是被她給擾醒來。

「別睡,」張昭華不想讓他睡覺,就把手伸進錦被里面,尋他的癢處咯吱︰「我還有話問你呢。」

「你說,」高熾果然不耐癢,在被窩里扭了扭,眼楮睜開了又閉上︰「我听著呢。」

「你看看你去年忙完了春耕,忙屯衛,有幾個月是待在家里的,」張昭華道︰「翻過年來剛過了正月,你又要走了,這春耕有什麼好督促的,哦非得是你督促著那些官員才放種,你不在他們就趁機耍滑偷懶不成,我看高煦高燧去了也一樣,你今年就別去了,叫他們去就成。」

「我不去,叫高煦高燧去,」高熾好笑道︰「那我怎麼安置?」

「你就在家待著就行了,左右你腿不行,」張昭華道︰「你能跟高煦高燧兩個打熬筋骨的比?就說走路騎馬,他倆個一天走上幾十里算什麼,你一天走這麼多能行嗎?你勉力跟著,對他們倆也是拖累,沒你跟著說不定他們半個月就回來了,人家走得快嘛!」

高熾也不忌諱自己腿腳不行,只道︰「高煦高燧兩個,都不是溫柔的人,官員也就罷了,和小吏踫上了,說幾句不合了就上鞭子打人,這能行嗎?」

「喲,高煦打人我信,」張昭華道︰「高燧這性子也會打人?你問問這府里的丫頭,最想去哪兒供職,都說要去三王子的院子里,高燧平日里憐香惜玉,身邊伺候的人沒一個受過罰的,連重活都沒干過,都是喊的太監做的說到這兒,我還想問問你,怎麼高燧身邊五六個太監,你不過只一個王安前後支應的,我讓你給我調一個得用的太監來,你都找不到。」

「高燧身邊服侍的人多,不只是太監,連宮女都比別處多一倍,你又不是沒看見,」高熾道︰「他那兒也需用人,這春夏的蟈蟈蛐蛐,都是這些人給他滿地找來,那後花園里頭,你看只要是躬身低頭找東西的,指定都是給他尋蟲兒的。」

張昭華「撲哧」一笑︰「我就說,你們春耕去到農田里,你和高煦可能還忙點正經事,高燧就惦念他那蟲兒了,抓著老農也不問育苗,也不問揚土,就問哪一處有蟲兒,這倒是真的。」

「也沒你說的那樣,我們都忙正事兒。」高熾翻了個身,把里衣撩上去讓張昭華給他抓背︰「給我抓抓癢,一提春耕我就渾身癢起來了,我是叫地里的小飛蟲給弄怕了,你上次給我帶的膏藥這次再多帶一點,不夠用。」

「我想著那蟲子最多是叮你臉,叮你胳膊腿兒,誰知道連你衣裳里面的肉都能咬上,」張昭華伸手在他背上胡亂蜇模︰「你皮膚也好,被咬了一身的包,居然沒留下一點巴。」

高熾被抓得舒服了,眼皮又耷拉下來好像要睡,張昭華就狠狠抓了兩把道︰「我叫你攪和地差點忘了我要問的事兒,你這次春耕,還是那幾個地方,這次去多少能回來?」雖然嘴上發牢騷說不讓他去了,但是張昭華知道其實是免不了要去的,只能是時間多久的問題。

「嘶你輕點啊,」高熾道︰「還真叫你問著了,我這次不去宛平大興,也不去直沽,我要去開平。」

「你不是剛從那兒回來嗎?」張昭華道︰「怎麼又要去呢!」

「那不一樣了,」高熾道︰「去年那是去看屯衛去了,不光是看開平屯衛,這北平周邊前後左右衛都看了一遍,耽擱的時間長了。今年去開平,是要管馬政的。」

洪武二十九年八月初五日開始,在開平設立中屯衛。如今北平邊塞衛所就是左屯衛于**營、右屯衛于軍台、前屯衛于偏嶺、後屯衛于石塔這麼個布局,如今又多了開平這一處屯衛,就又多了一層防御。

「馬政,」張昭華道︰「馬政是什麼東西?」

「馬政就是養馬之政,」高熾仰躺著拍了拍肚皮︰「剛開始的時候是這些軍馬是歸群牧監養著,但現在不是給罷掉了嗎,說歸還有司去養,但是你想啊,這馬名義上在京師太僕寺那里受管,但是實際上歸屬地方使司,管轄很不方便,于是今年正月十四剛下來的新政,說是在山西、北平、陝西、甘肅、遼東置行太僕寺,以掌馬政,這行太僕寺官署是設在北平,但是實際上養馬不可能在北平城里面吧,幾千上萬的軍馬呢,就選了一處地方,開平。」

「看來開平地方大了,」張昭華道︰「既要軍屯,又要養馬,那地方在哪兒,你跟我說說,我現在糊涂著呢,天天待在王府,連北平都沒有好好逛完全,更別說出了北平去別地耍了。」

這就是張昭華的怨念了,她做了這世子妃,人身也是有一定限制的,北平城也就罷了,若是說出城去,那就一般不能是微服,只能興師動眾,就算是微服,這住宿和安全問題,也很是麻煩,就像上次她出了一趟潭柘寺,那也是早上出去,晚上匆匆趕回來。

她不能去看看燕王治下的地方,也就听高熾說說,連蒙帶猜也能猜出和上輩子市縣相對應的地方,比如說高熾對她一說開平的地理位置,她就覺得像是唐山。

要真是唐山的話,張昭華一 轆翻起來︰「開平是個寶地啊!地底下有煤炭,可以開煤窯!鑿井,燒石灰、燒窯,那地方養馬干什麼!」

「胡說八道,」高熾道︰「哪里有煤?開平就是個土堡,建立中屯衛後,要遷過來五千多名士卒,都指揮使司還想著要不要把土堡改建一下呢,那地方是今年才有了人煙,算是進出山海關、出入北平的交通要道,在那里屯兵築壘,抵御外患才是真的。」

張昭華就歪纏他︰「那里是不是有煤,你看了之後再說嘛。」高熾被她纏地沒辦法,就答應她去了開平之後一定先探探地,看是不是有煤。

「北平以前的軍馬都是從西北衛所調過來,陝西、甘肅兩處建行太僕寺也就罷了,」張昭華也敏銳發現了建立行太僕寺的政治目的︰「但是按你說的,今年在山西和北平都增設了行太僕寺,這是為什麼呢?」

「你好好想想,陝西現如今,是什麼模樣?」高熾緩緩道。

張昭華恍然大悟,去年也就是這個時候,陝西沔縣縣衙書吏高福星興聯合南麓雲霧寺的羌族和尚田九成、農民黃金剛奴、何妙順等,以白蓮教為號召組織群眾,揭竿而起。田九成自稱「漢明皇帝」,高福興稱「彌勒佛」,黃金剛奴、何妙順皆稱「天王」。時值陝西連年饑荒,四方災民紛紛響應前來投奔。反叛勢力很快擴大到陽平關,之後朝廷急令武定侯郭英、長興侯耿炳文率兵,日夜兼程前來鎮壓,旋即剿滅。

但是沒想到這場起義追剿首惡的時候,走月兌了一個高福興,此人就在今年正月十二日,又一次發動了叛亂,在沔縣後河及土門集眾至千余人,而陝蜀間番民先後響應。耿炳文及郭英剛剛班師回來,又一次發兵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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