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馬氏從那一刻起,開始著手準備對清除這個巨大的威脅。

她的性格決定了她看到的永遠都是她比不上別人的地方,她自問自己被牛氏構陷到那個地步,還有能保全自身的可能嗎答案是,用任何辦法,自己都破不開這個死局。

她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卻讓張氏做到了,不僅做到了,而且還反將始作俑者打入了地獄。

針對這樣的人設局,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不確保萬無一失,就有可能反噬自身。

首先是要有一個好的時機,最好的時機確實已經到來了,館子里自從第二輪閱選之後就不允許秀女乘轎子出去了,也不許家人探視,只許從外面寄東西進來,秀女的家人可以打包一些東西,寫著秀女名字放在諸王館門口,那里有女官專門清驗。

女官的人手是有限的,而秀女人又太多,每天便有些是取錯了的,還有東西是不翼而飛了的。這樣渾的水,正好可以來遮掩。

她找來在館外的家人,讓他們準備了一個包裹,里面是細細的牛毛針和專配牛毛針用的線,當然只送針線的話,未免會讓張氏起疑,她就同時塞了衣服和錢鈔進去。

包裹上面標著寄給永城張氏,送到門口就說是張氏的家人,女官自然不會盤問,誰還會冒充秀女的家人給她們寄東西呢所以這個包裹很快被收下,然後又很快被一無所知的張氏領走了。

她本來馬上就可以發動的,在另一個秀女的巾布里藏一把牛毛針,沒有設防的秀女在擦臉的時候,就是一出血案。

然而她忽然改了主意,她忽然很想知道張氏有沒有翻盤的可能,雖然她不會讓這種情地出現。但她覺得,看不到張氏發現自己的局然而又走投無路的絕望表情,這場局就做的沒有意義,即使她將張氏這人弄得萬劫不復。

她喜歡看狸奴一步步將老鼠逼入自己的陷阱中,然而又不直接吃了,只將入了彀中的老鼠一遍遍摁在爪下玩耍的樣子,也喜歡听這時候老鼠恐懼而又絕望的尖銳叫聲。

張氏發現了陷阱,然而她沒有逃月兌升天的道路。

馬氏有許多人心甘情願地供她驅使,只因她諳熟如何施出一點點小惠,然後從這人身上得到最大的回報。她發現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騙人,只要戴上那一張聖人似的面孔。

你瞧,有秀女想家了,偷偷地哭,怎麼辦呢,你只要抱著她說幾句甜言蜜語,當然要說的清楚一點,因為窗外的女官才是她奉獻表演的正角兒,這秀女就很容易被安撫,很容易對你產生所謂依賴的感覺;有指揮使家的女兒瞧不上你這樣文官出身的,那又怎麼樣,低下頭去藏住嘴角的笑容吧,因為根本不用你說話,自然有無數的秀女為你不平。你只要擺出中正容和的態度,呵斥為你打抱不平的秀女,你的氣自然有別人出了,你的心胸反而被別人佩服,而且你的對手討不到一點好處。

再比如說,晚上的課業加的太重,**底下的墊子又太薄太不舒服,大家都在忍耐,而心中的不情願和埋怨卻日復一日地重了。這種情緒的累積到多大,馬氏日後收獲的感恩戴德就會有多大。當她對女官們提請減少課業和加厚席子的時候,這些人不會覺得是馬氏私心為自己請求的,因為從沒有在馬氏臉上看到一點點為難和抱怨的表情啊,她是為了大家才冒著被責罵的風險難道這不是聖人嗎?

馬氏簡直不能說這張面孔有多麼好使,而且每得到無數的稱嘆和贊揚,都會使這張面孔更加固化,現在提到她的人,都會把她和那些稱贊完人的詞聯系到一起,她在別人的心中留下的印象,似乎就是一個完美的人。

只除了寥寥數人,似乎卻能看出她的本來面目。

一個是宮正嬤嬤,一個就是張氏了。

宮正嬤嬤的眼楮,是混沌的,有如一片墟丘。她看你,就是那種一眼望到底的,讓你無法回避的目光。相信她這一生,踫到過類似自己這樣的,見過,所以明白。

她其實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過,宮正嬤嬤見過的那人,也許就是孝慈馬皇後,畢竟她侍奉馬皇後也有十年。

讀馬皇後的行錄,她就懷疑,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完全的女人,女人的心,只有針尖那麼大,怎麼可能不去計較不去爭奪呢?馬皇後和那些歷史上曾以賢明大度形象出現的女人,都讓馬氏覺得嗅到了同類的氣味。

而她,就是要以這些人做榜樣,達到她們曾經的高度。

宮正嬤嬤看穿了她,這並不能拿她如何。身在宮闈,就要有這點審時度勢的覺悟。

但是張氏也看穿她,這就讓她無法忍受。

就因為自己獨特的癖好,多給了張氏反將一軍的時間。當馬氏看到張昭華的皮箱里沒有搜出任何東西,空空的針線包里只有一枚破爛扳指的時候,就知道到底讓這只狡猾的鼠兒尋到了機會,逃出了死亡的命運。

她不知道張氏能把那一把子針藏到哪里去。她派出的人在死死地盯著,甚至包括張昭華倒恭桶,都有人上去檢視。只要張氏想要偷偷把那些針扔掉,自己就能馬上發動這一局,自然會有人發現張昭華試圖丟棄的牛毛針然後順理成章指認她的。

她還在想,那一把針究竟藏在了哪里,就見張氏模了頭上的形如毛筆的簪子那時候的她,沒有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張氏是如何知道是她干的呢?

張氏懷疑了她,然後自己後面的舉措,讓張氏確定就是她。

她忽然想起來,早在牛氏出事的那時候,自己曾經出言試探過,她那時候不過是想給張氏造成心理的壓力,在她壓迫的目光下露出馬腳的人多了,然而張氏卻大大方方展現了對牛氏所作所為的厭惡,她現在想起來,覺得這種厭惡不是針對牛氏的,而是針對自己的。

張氏似乎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看穿了自己而自己還在徜徉在張氏顯露出的冰山一角中,而這一角,不過是人家施舍給你看的罷了。

憑什麼呢?

馬氏是不肯承認這世上有所謂的天命之人的,也不肯承認這世上有幸運兒;她只承認有比自己努力的,有比自己更用功的,因為心機是天生的,而城府是後天一點點堆積出來的。

所以沒有把握好這一局不是她不如人,而是對方比自己更用功。畢竟自己沒有拿出十成十的全力,而對方卻拼上了所有,這本身就不對等馬氏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這種這一局中她得到的失落感和危機感。

馬氏就是這樣一個人,即使她成功地達到了自己的目標,也很難真正地獲得滿足和快樂。但是這也決定了她也不會真正被打垮,因為她會吞下傷痛不斷奮起。

最後的結果還是她贏了,她成了太孫妃,而不是那位永城張氏。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