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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詰問

張昭華想到這種可能,便決意詐一詐道︰「你是沒有偷,可是眼看著偷肉的人進去了,到現在還沒有說實話,我定要請父母官來,治你一個包庇藏匿的罪過!」

這廚婦驚得跳起來,道︰「和俺無關,和俺無關!」

「分明和你有關,你還在這里抵賴!」張昭華厲聲道︰「那偷肉的人與你有何關系,你要在這里替他遮掩!你可知國法無情,替他遮瞞了,他的罪就是你來受!」

那廚婦渾身大汗,癱坐在地上話都說不齊全了,不過嘴里擠出蚊子一樣嗡嗡地兩聲,張昭華卻听得清楚。

她說的是︰「騎馬、有馬……」

張昭華起先還不明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不由得「啊」了一聲這廚婦的意思,是個騎馬的人盜走了這俎肉。

為什麼張昭華這麼驚訝,因為她所在的洪武這個時代,在車駕制度上,和前朝不同,也不是後世電視劇里演的「文官坐轎、武官騎馬」,此時的規定是︰三品以上的文官準許乘坐轎子,三品以下的官員只準騎馬;勛戚、武官不管老少都不得乘轎;違制乘轎、擅用八抬大轎的,要受到嚴厲懲處。

懲處有多嚴厲?曾經也有一位四品官員離開京城辦案,偷偷坐了轎子。這事情被錦衣衛察知報了上去,朱元璋竟毫不含糊地把那位超標用車的官員處死。雖然到了明中葉以後,律令松弛,百官不分大小紛紛坐上了轎子,甚至連舉人秀才或是太監出京都坐起了轎子,但是在律法嚴明的洪武年間,是沒人敢違反太祖定下的車駕制度的。

騎馬的人,這廚婦見到的騎馬的人有可能是官員,有可能是扈從,但絕不可能是平頭百姓。因為此時不許百姓擅自養馬,但是也允許有車馬行的存在,百姓可以從這個車馬行里租賃車馬,這些車馬行大都都是軍戶背景,行里的馬也大都是淘汰的軍馬。百姓租賃車馬都是租的「車和馬」,單獨租馬的人少而又少,出行也要受到盤問。

這個廚婦不是農村人,她是城里人,城里人是不可能沒見過車馬的,唯一能解釋讓她露出畏忌神色的原因只可能是這個人是當官的,或者當官的人身邊的人,所以他們能正大光明地騎馬如果此人身著服飾什麼的都非比常人,那就更能說明這廚婦為什麼不敢聲張了。

想到這里張昭華更奇怪了,如果說是州縣官吏或是扈從來取走的俎肉,為什麼不全部拿走,不是應該全拿到筵席上嗎,這人卻只拿了一只豬腿跑掉了

如果解釋為是這個人不拿到筵席上,而是自己想吃肉,其實更沒必要了,因為這些俎肉在祭祀禮儀完成之後,本來就是要大家分食的。一個很可能有官職有地位的人,至于偷偷模模潛到灶上偷肉吃嗎這更不符合常理了。

見張昭華懷疑的神色沒有絲毫打消,這廚婦終于顫著聲音道︰「是個女圭女圭……」

張昭華驚訝萬分︰「是個女圭女圭?」

她這回終于明白了,這樣一切就解釋地通了!

這廚婦看到的是一個從馬背上下來的小孩子,這小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混進了後院,還進了東房大搖大擺拿走了豬蹄膀她不敢阻攔是因為這個女圭女圭生得一副貴人相,她便私心揣測怕不是州官縣官家里的孩子,跟著大人來這鄉野地方玩耍來了。她能阻攔得了嗎?

今日人流不小,除了張昭華和端哥兒,也有三四個村里甲長家的孩子,但是都叫王媽媽驅走了。這廚婦不像其他人一樣忙得腳打**蛋,而是偷閑怠工,知道後頭來的這個孩子和前面被趕走的不一樣,所以便猜測是州官縣官家的小公子,這個想法沒什麼問題,如果放著是張昭華,恐怕也得這麼想。

見這廚婦總算說了實話,糧長夫人急忙吩咐道︰「快去筵席上打听一下,是不是真有尊客是帶著小公子過來的?」

如果是頑童胡鬧,其實這事兒也不算太大,張昭華相信糧長以及筵席上任何一位有腦子的人,都能圓滿解決此事甚至可以拿這個「不懂事」的孩童做例子,完成一次勸勉鼓勵。

既然不是廚婦僕婦偷的,方才疾言厲色盤問的岳氏臉色就十分掛不住。張昭華看她賠了一圈的情,心中更是鄙夷。

你作為主家,詰問失竊的事情,是理所應當的,就算是盤問錯了或者是冤枉了人,都不至于折腰賠情,只需在事後在別的事上加倍安撫就行。雖然岳氏和這些廚婦很可能沒有下一次共事的機會,但是比起三言兩句賠情道歉的話,張昭華認為每個人多賞工錢才是正確的做法,岳氏這般下來,只會墮了本來就沒剩幾分的威信。

果然張昭華就看到了好幾個廚婦眼中的輕蔑。

偏偏這幾個廚婦都湊到她身邊來,拿眼上下打量,嘴里也嘖嘖贊嘆著,直說張昭華如何聰明伶俐,先前她們都听馬寡婦說了,知道張昭華是糧長身邊養大的還教了識字,心中本來不以為然,但是現在就忍不住夸贊道讀書識字的就是和別人不一樣,連女女圭女圭都這麼靈精。

張昭華不太習慣這樣的贊美,但是瞧見岳氏那難以形容的神情,心里才愈發舒坦起來。其實她是知道做人要留三分余地的,但是岳氏不知道,那她們之間也不必再保留什麼日後好相見的情面。

本來就不依靠岳氏,她是能左右自己的婚姻還是能操控自己的生死?既然都不是,那有什麼必要再給她什麼好臉色看張昭華做不到和人撕破臉之後還假裝雲淡風輕的樣子,更何況錯的還不是自己這一方。

至于端哥兒,雖然他沒有錯,而且還幫自己說話,但是對不起啦,誰叫你攤上這麼個老子娘呢

看到端哥兒眯著眼楮似是想要拉扯自己的袖子,張昭華立馬雙目一凌,高聲道︰「你干什麼,你扯我衣服作甚!我告訴你,我今年六歲了,翻過年去就七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的道理你知不知道?以後你別來找我玩了,免得被人看到,拿你我的名聲開玩笑,傳出去可難听得很!」

端哥兒被說懵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張昭華斜眼看去,果然看到岳氏的臉色又青又白,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敢惹我,不把你的臉皮扒下來踩兩腳我就不是張昭華!

她說完這話心里才算是真正痛快了,于是也不管有沒有其他人不痛快,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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