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鄭啟華望著面前的青年,瘦削,即使笑著,眉間也是皺緊,有一個大大的川字。
這孩子心思重。
鄭啟華下了結論。
想到面前這人,單憑一己平民之身,硬是躋進了這人才濟濟的親衛隊中,豈能是泛泛之輩。
他看著他說︰「周大人這是?」
周長豐方才進來只說了一句話︰「晚輩與家母心儀貴府蘇家表小姐蘇暖,特來求娶。」
鄭啟華就愣在了當地,這,自己上門求親的,還真是頭一次見。這是什麼情況?他怎麼一點風聲都不知?
他默了默︰你坐
這邊,鄭雲意听得這事,整個人就沒有了力氣,軟軟地癱在了地上,她張了張嘴,想哭,茫然四顧,又不知為何要哭。
她抬眼望了望四周,門不知何時被桃子給關上,從虛掩的門縫里,望見外面明晃晃的日頭照著。
這冬日里的陽光怎就這般刺眼?她想著,渾身虛月兌了般地,就那麼歪坐著,不想起來。
桃子說︰周家夫人與公子都來了。只是,周夫人去梨落苑去找姑太太了。
她親耳听到姑太太同吳媽媽說︰鄭姐姐不在麼?前兒都沒見到,蘇小姐,冬姐兒在也是一樣的。
她疑心听錯。
鄭雲意哪里有不明白的。
這一打听,就知道人家母子是沖著蘇暖來的。
她捂住了臉︰真是丟臉。這是怎麼回事情?怎麼會這樣?姨娘明明說是夫人說的,姨娘不會騙人,那麼是金氏騙人了?可嫡母為什麼要騙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糾結著,喉嚨里申吟了一聲。
屋外一聲響,有人進來。
她忙站起來,坐到桌旁,輕喘著氣。
「姑娘,你听說了嗎?今日周家來了,竟然是沖著梨落苑去的。這是怎麼回事?姑娘?這不是欺負人麼?還有夫人,明明白白和我說得,和周家結親的是姑娘你啊?怎麼就換人了呢?肯定是這個姑太太,知道了這事也太不要臉了。這是上趕著搶親哪?」
張姨娘一腳踏了進來,看見坐在窗前的鄭雲意,她氣憤地,揮著手, 里啪啦地就說了一通。
見鄭雲意不吭聲,側著臉,自己就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扇了一會子風,又說︰「姑娘,你也太好性兒了。你才是鄭家正經的小姐,她蘇暖怎麼說也是個表小姐,還不是親生的。這論資歷,論年紀,怎麼也是姑娘你先。她這是著什麼急?還沒有幾芨呢。真是的,不行,不能就這樣讓她們得了便宜去。」
鄭雲意覺著腦袋轟隆隆響,她輕哼一聲︰「姨娘待要怎樣?」
張姨娘霍地站起,看看端坐不動的鄭雲意,又重新坐下,恨恨地用手指了那房門說︰「去找夫人,夫人不做主,就去找老太太,對,就是找老太太。我可告訴你,這事兒,老太太一準向著你,你不知道,凡是涉及那對母女的,老太太她」
鄭雲意抬眼看了眼張姨娘,打斷她的話︰「姨娘你去?」
張姨娘一滯,訕笑︰「姑娘說笑了,我哪成哪?姑娘你是知道的,老太太最不待見我們這些姨娘姑娘你不同,你可是這府里正經的小姐。你說話,老太太願意听,你听姨娘的。抓緊了啊!哎,我這還有點子事,晚點我再來看你。」
說完,急急地掀了簾子出去了。
鄭雲意端坐在那里不動,看著晃動的門簾,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她就知道。張姨娘眼楮里除了哥哥嫂子,哪里有她?要她出頭,等下輩子吧。
這種事情,要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去和長輩分說,虧她說得出來。
她目光緩緩移向窗外,那里隔著牆,高高地,擋住了牆那邊的風光。
那邊是梨落苑。
蘇暖被叫回來的時候,耽擱了一會,緊趕慢趕,正好踫見周母與周長豐在門口正要上車。
她忙彎腰行禮。
周母瞧著她,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
周長豐忙拉了母親上車,對蘇暖拱手,意味深長地一笑,也上了車。
蘇暖轉身進了門。
身後馬車里,周母放下手中的簾子說︰「冬姐兒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穿成那樣?」
周長豐笑一笑,伸長了腿說︰「是呀。母親不知道麼?她們家還開著一間鋪子,這蘇家沒有男兒,這蘇小姐就自己常去照管著,孤兒寡母的,免得被那起子奸滑的給欺瞞了去。這女兒家出門多有不便,怕遭人閑話,這才穿了男兒的衣裳。娘知道,現在的伙計慣會欺上瞞下的。」
周母雙手撫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也難為她了。這孩子,也是個哎呀,這沒爹的孩子,真是可憐。你看,就這親事,也差點叫人」
她頓住不說,望了一眼兒子,見他不語,就問了一句︰「那鄭國公怎麼說?」
周長豐微微一笑,轉過臉來︰「過兩日請官媒人上門。」
「是嗎?」
周母合掌,高興地︰「這下就好了。你說,我們得準備些什麼?這怎麼說,也是上國公府提親,也得撐撐面子。唉,你這孩子,要不是你堅持,之前周妹妹都說了,等她們搬出來,咱們再上門,就沒有那麼多的」
見兒子只微笑,不說話。也就不再絮叨。心里卻是知道,兒子這回恐怕是真的上了心里。
昨日,她把小鄭氏的話與周長豐說了。
周長豐當即就說︰別等她們搬出來了,咱們自己上門,就去國公府,直接提親。這樣,顯得咱們心誠。
周母自然是歡喜,兒子能主動去,自然是好的,她盼著都來不及呢。
自然,她也看出來了。周長豐這是生氣了。氣鄭家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不讓小鄭氏與她們見面,這是瞧不起他們不是?
「母親看著辦就是!」
周長豐也微微笑,看著母親開心的樣子,他也心里喜悅起來,想到方才門口蘇暖那一臉訝異地樣子,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訂親麼?
他靠在車壁上,耳旁听得母親掰著手指一項項地細數著什麼,他沒有吭聲,眼楮卻是快活地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