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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瘋子不能干淨了?師傅,你放心。」

蘇暖求了鄭卓信,賄賂了那個林姑姑,每天專門派了小宮女給賀司珍梳洗,務必要整潔干淨。

見那林姑姑拿著銀票的樣子,她放心了。

「這是我的遠房姑姑,望多加照拂。」

原先那個李婆子,不知何故,听說被發落到浣衣局去了。

蘇暖心痛那些銀子打水漂的同時,見到這個林姑姑,又開心起來。

這人是鄭卓信一個手下的表親。

蘇暖與林姑姑如此說。

一旁的鄭卓信兩眼望天,抿緊了嘴。

蘇暖不管,只是掏出了幾張銀票,不由分說塞到林姑姑手里。

林姑姑笑得燦爛,明明對著蘇暖卻是看著鄭卓信說︰「放心,老奴定當伺候好了。」

「只是,這銀子,」林姑姑作勢要塞回。

蘇暖自是不讓,于是兩人又推讓了一番,最終還是收下了。

如今看來,還算不錯,這個林姑姑沒有食言。

「師傅,你的箱子怎的不上鎖?」

蘇暖邊說邊打開賀司珍的箱籠,目光黯了一黯。

不大的樟木箱子里空得很,只有幾件洗得發白的換洗衣物。她上次見過,再次見了,還是不免難過。

她利索地把包袱里的衣物輕輕放了進去。一邊想著,回去抓緊去買幾身,最好那四季的,都置辦起來,備齊了。這馬上要入冬了,厚的襖子立時就能用上。

她默默地盤算著。

眼看時辰不早,她正要告辭離開,轉頭卻見賀司珍呆呆地望著窗外,那里是高高的一道宮牆,再過去是司寶司所在的明光殿。

她默默走過去,並排站定,也往那邊望去。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都盡力避免去談論這個話題。

這幾日,司寶司已是一片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經不住拷打昏死過去。

自從賀司珍知道自己被昔日弟子親口供訴,自己與這起案子有關後,她就一聲不吭,也不說話。

後再沒有問起有關司寶司的事情,蘇暖也自動不提,兩人都避開了這個話題。

默立了一會,賀司珍轉頭說︰「快些回吧。你不是明早還要忙麼?你一個大姑娘,在外小心一點。這外面的人甚是復雜,你一人,在外面跑」

她擔憂地瞧著蘇暖。

蘇暖自己開鋪子的事情,她已經知曉。

她先前表示不想出去,怕拖累蘇暖。

蘇暖無奈,坦白了她自己開鋪子的事情,說︰「師傅,您一定得出去,這外面的東西可雜了,沒有您把關,我這心里不踏實呢。」

賀司珍的眼里泛起希望,望著她,緩緩點頭。

此番見賀司珍擔心,笑著嚷道︰「好啦!放心啦,沒事的。我會小心的。」

賀司珍無奈地︰「你呀,還是那般心大。」

蘇暖一笑,見真的不早了,告別了賀司珍,出了金明所,卻是聞得鄭卓信巳先走了。她忙匆匆也出了宮

蘇暖剛要進角門,就見一騎白馬從巷口急馳過來,到了門口利落地翻身下馬,正是鄭卓信。

蘇暖等在角門處,見鄭卓信大步過來,忙閃出來,低聲叫了句︰「四哥!」

鄭卓信瞥了蘇暖一眼,腳下並未停頓,頜首,徑直向門內走去。

蘇暖瞧了瞧身後,四下無人,緊走兩步,跟了過去。

前頭鄭卓信一身醬紫侍衛服,腳步匆匆,寬闊的肩上的雲銀線光彩燦爛,隨著走動,一晃一晃地,是平銀繡。

蘇暖暗自打量著,心下知道︰鄭卓信如今深得皇帝梁弘的信任。隆祥一案已經是頗得聖心,只等司寶司的案子一經察實,鄭卓信在皇帝面前的位子將會再度提升吧?

那日皇帝突然降臨,蘇暖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只听見梁弘用異常溫和的聲調與鄭卓信說話。

這是皇帝與臣子說話的樣子麼?蘇暖不知道,她只知道,先帝每次與皇後張嫣說話都是很嚴肅的,一板一眼,很有禮節。

至于與臣子是怎麼說話的?她雖不曾見過,但是也絕不是這般和氣的?

又想到,那日鄭卓信一出現,金明所那幾個侍衛那一臉的巴結樣,原先的公事公辦的漿糊臉立馬變成了大大的笑臉。

還有那個林姑姑,捏著蘇暖給的銀票子一幅想收又不敢收的樣子。

蘇暖又緊跑兩步︰「四哥,你等一下!」

鄭卓信未轉身,︰「跟著我作甚?有事麼?」

蘇暖一窒︰這家伙,這不明擺著的麼?不然人家這巴巴地從角門一路跟了過來。

不過,她無所謂,在鄭卓信面前,臉皮就得厚,他的話千萬不要去計較,不然,能噎死人。

她一路跟著又進了清風院

從清風院出來,蘇暖低著腦袋,心情有些低落。

鄭卓信雖未明說,但她知道司寶司這次大傷元氣。

自女史以上全都被牽連進去,個個受盡拷打。這麼多天,有幾個估計都殘了,慎刑司的那些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她也終于明白了鄭卓信對慎刑司的做法並沒異議,對付他們這些宮中女子,他們自有一套。

這其中不乏有冤屈的,听說,有好些人,因為抵不過酷刑,為了少受點折磨,就胡亂指認,一時,上下攀咬,牽連甚廣,竟是要把整個司寶司的人員都牽進去的意思。

鄭卓信說了:若不是他插手,恐怕司寶司里連灑掃的人都有嫌疑

她嘆了一口氣,從隆祥案子到司寶司,讓她再一次地感到了人命的微賤,彈指之間,那些人就輕率地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她們都是小人物,那些宮女的生死有誰會去真正關心?就像前世的自己,就那樣消失了,誰來替她求公道?

鄭卓信對她說︰「收起你那好奇心。你什麼也不知曉,瞎打听作什麼?難不成,是賀素貞讓你打听的?她可真是菩薩心腸,人家都那樣害她,她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個?告訴你,如今這個案子,我也不知道它最後會怎樣,我這里都焦頭爛額,你可別給我再添麻煩。」

蘇暖苦笑一下,是呵,他這肯定也是累得不行,沒見他侍衛服都不換,看來是又要準備出去。

鄭卓信說的話,很犀利,也很現實,她無可辯駁。

其實,她想說的是,司寶司里也不盡都是壞人,更多的是像她這樣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宮女,好端端地當著差事,就禍從天降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梨落苑,卻見小鄭氏一人獨坐在窗邊默默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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