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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姜元羲想的一樣,第二天上朝,就有御史出列直諫。

「臣御史朋興聞奏聖上,聖上昨日之聖旨,遴選北梁全境待字閨中少女進宮,未有此先例,此等勞民傷財之舉,懇請聖上收回聖命。」

仿佛是與聖上決裂一般,只要陳雄有絲毫不妥之舉,御史台的人就會直諫,這次也不例外,其他人還未有所動作,御史台的人就先出來了。

陳雄一看到御史台的人出列就冷下了臉,果不其然,這人出來就是讓他心煩的。

「未有此例,那朕就開此先例。」

陳雄冷冷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天下百姓都是朕的王臣,伺候朕理所應當,凡天子帝皇之事,怎能說勞民傷財?」

群臣之中一陣騷動,這話憑的無恥,還強詞奪理,從未听說過「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是這樣用的,這豈不是說天下的女子都是聖上的女人,聖上想要什麼時候伺候就要她們伺候?

這還有沒有倫常了?!

若然這種全境遴選後宮妃子之事不算勞民傷財,那要如何才算?

周朋興面色更是凝重,聖上這等舉動,必要阻止才行。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1

聖上此舉,乃動搖我北梁之根基,不可取,還請聖上收回聖命,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我北梁方乃思安定危。」

「 !」

「放肆!」

陳雄勃然大怒,狠狠的一龍案,「你這亂臣賊子,竟然敢詛咒朕的王朝,此等賊臣,絕不姑息!來人,將這賊臣拖下去,砍了!」

「嘶」

朝臣之中一陣騷亂,大家萬萬沒有想到聖上竟然會殺人,從來沒有听說過御史直諫會被殺的,聖上這是連一句諫言都听不得了嗎。

御史中丞第一個出來跪下,「臣御史中丞平聞奏聖上,御史朋興乃行御史之本職,何罪之有,聖上勿要濫殺無辜!」

這話一出,當下就有不少人色變,這下要遭,能將周朋興救下來的可能一點都沒了。

陳雄氣得怒目圓瞪,喉嚨發出「吭哧吭哧」的嘶啞聲,大吼道︰「禁衛軍呢,都死了嗎,還不進來將這個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拖出去砍了!」

一隊禁衛軍匆匆而入,將周朋興拖了出去,周朋興並未掙扎,反而高聲大喊,「朝聞道,夕死可矣。臣乃堅守道之本意,為國為民,死而無憾已!」

「聖上,且慢!請听老臣一言!」

姜太傅已經來不及去呵斥御史中丞,趕緊出列為周朋興求情,陳雄冷冷的笑了,「太傅再為這等亂臣賊子求情一句,視同亂黨,滿門抄斬。」

一時之間,朝堂靜的可怖。

姜太傅低垂著的眸子里,一抹冷厲劃過,閉了閉眼,終究是沒有再出聲。

見姜太傅低頭,陳雄輕蔑一笑,老匹夫也有打退堂鼓的時候。

片刻之後,一個禁衛走進大殿,躬身回稟︰「回聖上,亂臣已伏誅。」

陳雄心頭的惡氣這才稍減,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經跪倒在地、雙目含淚的御史中丞,有心想要再將這個同樣經常惡心他的人一並殺了,卻也知道不好在大開殺戒。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略等了等,隨侍太監高聲喊道。

姜太傅微微直起腰,「臣太傅易聞奏聖上,聖上昨日所發之聖旨,臣以為不妥,臣行太傅封駁詔令之權,此聖旨需經過九卿商議之後,方能定下是否行昭天下。」

太傅有封駁君王詔令之權,但所封詔令需經過九卿商議,若九卿中多數贊同,此詔令行昭天下,反之,聖上收回聖命。

需要太傅行使封駁權,且九卿多數都不同意的詔令,就說明此等詔令需要帝皇深思,不管是不符合天下百姓的利益,還是不符合朝臣權貴的利益,帝皇都要警醒。

可惜,陳雄並沒有這種覺悟,他只覺得滿心的憤怒,且這個怒火大到他心中殺意盈滿,戾氣橫生,蓋因姜太傅封駁了他的詔令,就是在阻斷他求問長生不老之路。

任何一個帝皇都不能忍,更遑論是一直以來都很厭惡姜太傅的陳雄。

姜太傅突然覺得渾身一僵,仿若自己被一頭噬人的猛獸盯著咽喉,冰冷又無情,他不著痕跡的撩起眼皮,快速的掃了一眼陳雄,心頭一跳,陳雄想要殺他!

他無比確定這件事。

比姜太傅更早感受到殺氣的,是姜元羲的外祖父,鄭大將軍,他的反應比姜太傅的應對還快,他驀地出列,在陳雄想要開口之前,搶先道︰「臣等九卿以為太傅所言有理。」

鄭大將軍打眼色,其他九卿也如同昨日緊急商議的那樣,隨後也出列附議。不管如何,這道詔令他們也覺得太過荒唐,既是切身利益,自然義不容辭。

在九卿的帶頭下,朝堂上只要是出身世家的朝臣,都出列附議,這讓陳雄怒火澎湃的同時,倒是不敢對姜太傅下手了。

「 」

陳雄站起,一腳將龍案踹倒在地,憤而離去,徒留下面面相覷,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朝臣。

聖上都走了,朝會自然是開不下去了,朝臣們在姜太傅的示意之下,各自回衙署處理政務。

「親家,你方才太危險了。」鄭大將軍帶著不認同的神色,走近姜太傅身邊低聲道。

姜太傅吐了一口濁氣,「方才多謝親家了。」

鄭大將軍搖頭,聲音低不可聞,「親家,還是早作打算吧。」

鄭大將軍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而後大步離去。

姜太傅抬頭望了望天,「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回到北闕殿的陳雄恨得拿著利劍砍著花草,臉色陰沉得可怕,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膽顫的寒意。

就是越華容,此時也不敢上前掠其鋒芒。

「阿尼陀佛,聖上發泄一通,不知心中舒坦否?」

等陳雄的動作停下來,一道滄桑的聲音響起。

「佛圖澄大師。」

見著是自己平日里敬重的佛家得道高僧,陳雄強壓著怒意,沉聲道。

佛圖澄見禮,「貧僧來此已久,見聖上不得閑,故未通報,貧僧有罪。」

「大師不必多禮,朕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就怪罪大師。」

陳雄將手中利劍扔下,接過隨侍太監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不知大師來找朕,可是有事?」

他逼視著佛圖澄,若然連佛圖澄都敢質疑他的聖旨,他就大開殺戒!

「貧僧來此,確有事。聖上,太後娘娘孝期未過,您乃大孝子,焉能讓太後娘娘泉下因您之舉動而傷心?」

佛圖澄慈眉善目,雙手作揖,行了一個佛禮。

他的話,讓陳雄怔忪,心中怒火漸散,到了後來,悔意涌上心頭,也道了一聲佛偈,「是朕忘了,是朕的錯,母後泉下有知,要為朕的舉動傷心了。朕要去佛堂念經,多謝大師及時告知。」

「阿尼陀佛,聖上言重了,太後娘娘也會為聖上的孝舉欣慰,有聖上念經佛持,地藏菩薩必定會待太後娘娘禮如上賓。」佛圖澄淡聲道。

陳雄滿臉虔誠,往佛堂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下,「朕這道聖旨,暫且壓下,等半年之後太後的孝期過了,再行昭天下。」

佛圖澄又道了一句,「阿尼陀佛。」

見著陳雄大步離去,佛圖澄輕輕搖頭,低喃道︰「北梁的百姓們,貧僧只能幫你們到此步了,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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