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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望春回1

秦檜有什麼舍不得呢?

土地打回來,也不是他秦家的。相反,那些軍功會由得韓世忠之流做大,邊境將會更不太平。

最要緊的是,激怒金人,皇帝那里又如何交代?

他又看秦棣一眼,搖了搖頭。

這個弟弟血氣方剛,與如此年紀的小郎君一般,總覺世事非黑即白。這些話,又如何好對他講!

「阿棣,好好做你分內之事。」秦檜道,「旁的事,大哥自有分寸,你少管。」

秦棣嘆了口氣,亦看向秦檜,道︰

「大哥,你是不是有把柄在金人手中?」

否則,豈會行割地賠款的議和之舉?

記憶里的大哥,曾在汴京為六賊之事據理力爭,也曾力主抗金。斷不會如此的。

「大哥能有什麼把柄?」秦檜斥道。

他唯一的把柄,不就是一雙弟妹麼!如今都在自己身邊護著,再無顧忌了。

秦棣默了半刻,又道︰

「若韓將軍他們不歸,大哥打算怎樣辦?」

「法辦。」秦檜想也未想,月兌口而出,「軍令如山,違令者斬。」

秦棣背脊一涼。

雖知官場有許多手段,人不能太軟弱。可大哥平日溫和可親,親口說出「斬」字,倒令人越發後怕。

他緩了緩,爭辯道︰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秦檜一聲冷笑︰

「那就讓韓世忠留著這些話,同陛下講去吧!看陛下信不信。」

秦棣忽覺腳下一軟,驀地退了一步。

秦檜蹙了蹙眉,又道︰

「好了,你出去吧!日後少對大哥指手畫腳,也少管這些事。」

秦棣深吸一口氣,禮也不行,摔門而出。

春日已深,秦府的庭院花草滿庭,煞是好看。可秦棣行在其間,抑抑懨懨,絲毫感覺不到春日的朝氣。

行走間,他想了很多,腦子中本一團亂麻,也漸漸理順。

不知不覺,竟又行到秦榛的窗前。

他抬手叩了兩聲,道︰

「阿榛,開開窗。我有事同你講。」

里面半晌不聞動靜,忽听小丫頭道︰

「二郎君,我們……我們小娘子不在。去……約著別家小娘子……出府去了。」

吞吞吐吐,斷斷續續,不用想也知是被秦榛指使著撒謊。

秦棣搖搖頭,卻並未戳穿,只道︰

「那待她回來,你替我轉告些話。」

說話!

要「飯後細說」的話?

秦榛心下一緊,忙逼著小丫頭繼續演︰

「二郎君別說,還是待小娘子回來,你自己與她講吧。」

「來不及了。」秦棣道,「你告訴她,我要走一陣子。」

「去……去何處?」小丫頭學著秦榛的口型。

「北上。」秦棣倒也不隱瞞。

北上!

秦榛心頭猛一沉。

她再顧不得許多,直直推開了窗。

「你說什麼?」秦榛直對上他的眼,「你別嚇我!」

見著她,秦棣發自肺腑地咯咯笑了兩聲。

「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見我呢!」他道,「你怕我?」

「誰怕你?」秦榛哼一聲。

話音剛落,想起秦棣要北上的話,她又心軟下來。

只道︰

「二哥,你果真要北上?」

那是戰場啊!

敵軍凶殘,刀劍無眼。二哥一位讀書人,怎能上戰場呢?

想著想著,秦榛竟不自主地啜泣起來。

她一哭,秦棣更是心亂,手忙腳亂地替她抹眼淚。

「卻又哭什麼?」他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我不去!」

「真的?」秦榛的眼神中驀地添了分驚喜。

秦棣一驚。

小娘子家家,變臉可真快!

秦棣點了點頭。雖然違心,可在秦榛看來卻很真誠。

她掛著淚的臉笑出了聲,旋即,卻又冷下臉來。

只見她雙手探出窗,朝秦棣胸前猛地一垂,惱道︰

「秦棣,你騙我!」

秦棣捂著心口,故作求饒狀。

秦榛白他一眼,方正色道︰

「二哥日後莫要那這種事騙阿榛了。」

因為她真的會當真,真的會難過。

秦棣點了點頭,又安撫她一陣,遂轉身朝馬廄去。

有些話,到底未曾說出口。

也罷,北上歸來再從長計議吧!

………………………………………………

韓家軍的營地,篝火重重,今晚格外安靜。兵士們呼呼大睡,養精蓄銳,準備三日後收復汴京。

唯有陳釀,是個無眠之人。他輾轉反側至半夜,方披上外衣,于營地踱步。

守夜的小卒見了他,紛紛殷勤打個照面,他也一一微笑回應。

只是,面上笑著,心頭的沉重卻未減分毫。

後方的軍對並無敵軍阻攔,是一定比韓家軍快的。最多二十日,他們必會追上。

追上後,唯一的路便是跟他們回去,負荊請罪,或可換得一線生機。

可二十日,真能打到金國麼?

真能救回七娘麼?

陳釀心中沒有底。

平日運籌帷幄皆氣定神閑,這是他頭一回,如此慌亂不安。

「有人闖營地!」

忽听小卒叫起來。

一時喧鬧起來,四周兵士一擁而上,整齊又迅速地上前。

奔來的將官看見陳釀,忙道︰

「先生先回營吧,此處危險。」

「不礙事。」陳釀道,「我也去看看。」

他雖是讀書人,可依舊精通射御。這般境況,自保自是綽綽有余。

故而將官亦未再勸,二人便隨兵士而去。

還未靠近,就听見那頭叫喚起來︰

「大哥別打!自己人,自己人!」

陳釀與那將官對視一眼,心生疑惑,遂趨步上前。

那人被兩位兵士制住,也不掙扎,也不反抗。只一味地說是「自己人」。

有小卒遞來火把,將官接過,朝那人臉上一照,驀地張大了嘴。

「你……你……竟然是你!」將官顯然震驚萬分。

「給老子綁起來!」他道,「是屁個自己人。」

陳釀饒有興味地看將官兩眼,又轉向被押之人。

「秦小郎君?」他亦驚訝。

難怪他說是自己人,而將官一臉恨得牙癢癢不肯認的神情。

宋人當然是自己人,可秦檜的弟弟就不是自己人了!

況且他身上並無令牌證件,顯然是私自來的,否則也不會被兵士制住這般狼狽。

陳釀上前兩步,示意兵士松手。

「陳先生,恐這小子有花招啊!」將官好心勸道。

陳釀笑了笑︰

「他不會的。」

沒人會蠢到只身來韓家軍行凶。

兵士這才放手。

秦棣拍了拍塵土,又理一回衣擺,向陳釀作揖道︰

「陳參軍,別來無恙啊!」

陳釀亦回禮︰

「不知秦小郎君至此,有何貴干?」

「見韓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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