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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看花回1

七娘的事了結了,天氣亦逐漸回暖。眾人皆去了裘衣,只許道萍身子弱,依舊是隆冬的打扮。

過年時天冷,她本就少出門,又逢著七娘的事,擔驚受怕,更是只能將養著。

湘兒心中擔憂,怕她悶出病來,遂勸道︰

「這幾日化雪,我瞧著,園子里的海棠開了好些。小娘子不如出門逛逛?」

許道萍自掀開簾子,看了眼窗外。花枝覆著殘雪,柳條已生出新芽。又是一年春日近。

她點點頭,輕聲細語地︰

「也好。」

湘兒興高采烈地取來裘衣,替她披上。又忙去備著手爐、香餅。

聞說許道萍要逛園子去,姜嬤嬤緊趕著進屋看,生怕穿戴不妥。

她是看著許道萍長大的,自然知她的身子弱。多一分擔心,也是慣了的。

「天還涼呢!小娘子的風帽需戴上的。」

姜嬤嬤一邊說,一邊拿下衣架上的風帽,要替許道萍戴。

許道萍只笑著輕輕拂開︰

「嬤嬤,雪已停了。」

「有風呢!」姜嬤嬤道。

卻是湘兒在一旁笑起來︰

「嬤嬤放眼看去,府中穿裘衣的人也沒有。縱然小娘子體弱,戴著風帽也太怪了!」

姜嬤嬤看了眼天氣,只拿著風帽不知所措。

許道萍知姜嬤嬤擔憂,遂接過風帽,道︰

「嬤嬤看這樣好不好?我讓湘兒拿著風帽,若是風大再戴上。」

姜嬤嬤直直點頭,忙將風帽塞至湘兒手中,自送了她們出門。

剛出院門,湘兒看著那風帽,只掩面笑道︰

「姜嬤嬤果真老糊涂了,小娘子也由著她!」

許道萍嘆了口氣,邊走邊道︰

「在此處,只我們三人相依為命。姜嬤嬤年紀也大了,背井離鄉都不容易。到底是長輩,能依她之處便依她吧,你別太較真了!」

湘兒附和著點點頭。

積雪褪後,謝府的景致開始顯現出來。五彩琉璃瓦、雕花飛檐、漆紅柱子……一派大家士族的氣度與端重。

許道萍往附近的花園行去,海棠果然開了好些,嬌嬌恰恰,紅艷欲滴。

她從未覺得海棠這樣好看,許是久不出門,為此驚喜;許是已習慣了謝府的日子,覺著此花頗是應景。

許道萍只站在海棠樹下看花,月白裘衣更顯得她亭亭玉立,縴塵不染。

她正出神,忽聞得有人喚︰

「許娘子。」

許道萍轉身瞧來,果是陳釀!她依禮行了萬福,陳釀亦作揖。

「許娘子還穿著裘衣?」陳釀見她打扮,遂問。

還是湘兒先道︰

「我家小娘子身子不好,又逢著變季的時候,不得不小心些。」

許道萍只溫和笑笑︰

「陳先生從七妹妹那里來?」

陳釀點點頭︰

「前陣子她受了些委屈,我去看看她。恰當難得的好天氣,遂來逛逛。不想許娘子也在。」

「是啊!我也瞧著天氣不錯,出門走走。」許道萍淺笑道。

「說來,蓼蓼的事,倒要多謝許娘子來回傳話。我與蓼蓼听著消息,都安心許多。」陳釀頗是感激。

許道萍卻有些害羞,從來都是她謝別人的,倒不大習慣別人的感謝。

她遂低頭道︰

「先生客氣,七娘亦是我妹妹。說來,天氣回暖,該是先生春闈的時候了?」

「嗯,快了。」陳釀點點頭,「春闈之後,我也該走了。」

許道萍心中猛地一驚,只抬眼看著陳釀。什麼叫「該走了」?要離開謝府麼?不做七娘的先生了?

她只覺心頭緊張,卻不知為何,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

「那七妹妹……」許道萍頓了頓,「先生可同七妹妹說了?」

陳釀搖搖頭。

七娘那脾氣,知道了還不得跳起來?他也別想安心準備春闈了!真走時,再同她說,她也就鬧不起來了。

「先生教七妹妹快一年,多少有些不舍吧?」許道萍嘆道。

也不知是否真不舍,可擔心卻是真的。

「蓼蓼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陳釀道,「我走了,還煩許娘子多看著她,別叫她惹事,也就是了。」

許道萍低頭,兀自踱步,似乎要排遣心中的不安。

她看了陳釀一眼,忽而心生不舍。他若去了,謝府的外人,不是只她一個了麼?又是一番淒淒涼涼,孤苦伶仃。

「先生,」許道萍喃喃,「非走不可麼?」

陳釀听她語氣不同往常,只驀地審視著她,似乎有些懂得她的心思。本是同病相憐的人,如今卻兀自去了。

「大夫人對我,已生了嫌隙。再住下去,沒什麼意思!」陳釀輕笑。

「可大老爺看重先生。」許道萍道。

「謝大人的看重,不在謝府,而在朝堂。」陳釀道,「至于我,確是不好再留的。」

許道萍垂下眸子,忽猛咳了兩聲。她神情含愁,聲音是淒楚無力的。

「許娘子……」陳釀有些憂心。

許道萍只搖搖頭,湘兒忙上前扶著,又替她緊了緊裘衣。

「有時,真是羨慕先生。」許道萍低聲嘆道,「不必事事倚仗他家,說走也就走了。」

陳釀亦嘆了口氣,又有些不敢看她。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好受呢?

自己身為男子,也有許多的不得已,何況乎她?一介弱質女流,凡事做不得主,到底可憐了些。

「小娘子莫自苦的好。」陳釀安慰道,「從前看你詩文,頗有感觸,故而作注寬慰。小娘子若不能稍得排遣,豈非辜負在下一番筆墨。」

陳釀說罷,忙閉了口,自知說過了些。他只尷尬立在那處,也不知該怎樣辦。

許道萍抬頭看著他,有些心慌,有些不安,卻又不願移開視線。

她默了半晌,輕聲道︰

「先生是前程似錦之人。不像我,人微命薄,愛作些酸文,枉費先生的善心了。」

還未說罷,她心緒動蕩,又咳了兩聲。湘兒只在一旁替她順氣。

陳釀緊蹙著眉,心中憐她孤苦,卻又不知如何勸。她客居在此,本就易感些,若稍有不注意,倒怕唐突了人。

「許娘子心細,還是兀自保重的好。」陳釀雖知勸說無用,卻還是忍不住多勸一句。

不待許道萍答話,卻听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又機靈的聲音。

「釀哥哥!」

不用猜也知是誰了!

七娘踏著殘雪而來,身著嫣色織金短襖,系一條折枝芍藥青碧裙。眼看著便是一副早春的打扮,不似許道萍,還裹著厚重的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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