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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這一堂課倒是時光過的飛快,朱雪槿還未打回憶之中回過神來,老師已經和藹笑著拍了拍教桌,對著他們幾個道,「今日便講到這里,大王給老朽每日半個時辰與兩位皇子的教導時間,還望兩位皇子能夠及時抵達,不要誤了時辰才是。」

老師便是這樣的人,即使是對著兩位高高在上的皇子,語氣之中雖有恭敬,卻並無卑微。陽寒麝、陽和煦與朱雪槿三個同時起身,對著老師拱手道別,余光瞥見老師離去,朱雪槿這才立即回頭,對著陽寒麝想說什麼的工夫,忽的意識到陽和煦還在,唯有先死死咬著牙,只是恨恨的盯著陽寒麝,倒是一言不發了。

「找我做什麼。」陽寒麝冷冷瞥著朱雪槿,語氣之中也帶著諸多漠然。

「你自己心里沒數麼!」朱雪槿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句話。

一旁的陽和煦听了,誤以為是兩人還在為昨夜之事而沖突,心中焦急的走上前來,對著陽寒麝拱手道,「大哥,昨夜之事,的確是和煦做的不對,還望大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雪槿計較了。」

陽和煦忽然的插在中間,讓朱雪槿一時間有些恍惚了;她忙搖頭,對著陽和煦道,「與八弟之事無關,今日我來尋夫君,是我二人……」

「閨房之事。」陽寒麝接過話來,同時,宣示主權一般的將朱雪槿死死鉗制在懷中,讓她如何都無法掙扎,若不是大力呼吸,怕是都要憋死了。

不過閨房之事四個字,卻像是一道驚雷一般,登時讓陽和煦無話可說。他訕訕笑笑,對著兩人拱拱手,後難掩失落的離了去。

眼見著陽和煦走的遠了,陽寒麝才松開手;他都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已經絲毫不討厭與面前這個女子距離如此之近。不過兩人明顯都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朱雪槿一拳重重的打在陽寒麝的胸口,被陽寒麝輕松的接下後,她咬牙切齒的望著他,開口道,「陽寒麝,你竟能容忍向昆侖一道同行?」

「看來你去了母親那里,」陽寒麝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好像在說著一件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事情一般,「不錯,我已經答應了母親,要向昆侖一道同行。」

「陽寒麝,你變了!」朱雪槿氣的渾身發抖,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氣什麼,或許是陽寒麝已經偏離了她想象的軌道,也或許是其他的什麼,她暫時還無法想得到的原因。

「那是因為我確信,你一定不會站在我這邊。」陽寒麝說著,目光冷冷的望向朱雪槿,「不是麼。」

「我……」肯定不會站在你這邊幾個字,朱雪槿卡在了嗓子眼兒里;她咬了咬嘴唇,低了聲音,道,「我一直會站在和煦的角度,助他成王!陽寒麝,你別忘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夙願,也是我答應了天瑞哥哥的!」

比起在軍營中安逸養傷的日子,朱雪槿明顯更懷念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豪邁。不過好歹有了薛南燭在一旁一直安心侍候,她的身子倒是比剛剛醒來侍候安穩許多,最起碼喉嚨不再那麼火辣辣的痛了,也恢復了不少氣力。約莫傍晚時分,一直安安靜靜的軍營忽的由遠及近的傳來大軍行走的趕路聲,朱雪槿提起一顆心,與薛南燭出營帳去瞧,但見軍中士氣大漲,遙遙望去,離此不遠的碼頭處,停留著數以百計被繳獲的艨艟。

看來此役定是大捷。朱雪槿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笑容,卻發現整齊的三國聯軍之中忽的自動讓出一條路,榮耀背著奄奄一息的榮天瑞,與一旁的朱烈和其身後的高品軒匆匆向朱雪槿的營帳而來畢竟她身邊有閩國神醫之女薛南燭在,縱觀整個大營,如今能救得了榮天瑞的,唯有薛南燭了。

「天瑞哥……」朱雪槿呆滯的看著榮耀紅著眼背著榮天瑞從她身邊急急而過,忙對一旁薛南燭吩咐道,「南燭,快進去瞧瞧,無論怎樣,先保住天瑞哥哥的性命要緊。」

薛南燭用力點頭,後提著步子跟了進去;朱雪槿拉住朱烈,蒼白著臉色問道,「爹……這,天瑞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朱烈臉色鐵青,但聞後面跟著的高品軒帶著幾絲愧疚道,「臣本與奮武將軍在敵軍內部進行突擊戰斗,無奈奮武將軍為敵軍弓箭所傷,待臣發現之時,已是奄奄一息。」

「那弓箭不偏不倚射在了天瑞的胸口……」朱烈這才開口,語氣之中滿是悲涼,「如今,只望天瑞吉人天相,南燭姑娘能夠幫他撿回這條命……唉。」

朱烈自己說著,都直搖頭;在戰場上這些年,什麼樣的傷是華佗在世都無法挽回,他看得出。而如今,在他看來,榮天瑞正是這個狀況。朱雪槿陪伴朱烈這些年,如何能听不懂他的話意;沒有再三的思索,她直接沖入了自己的營帳,轉身的瞬間,眼淚已經充盈眼眶。

而此時,薛南燭正在幫榮天瑞處理著胸口的傷口;她已經嘗試以白藥粉末迅速止血,且涂上消毒去腫的藥膏,不過似乎都已經晚了,榮天瑞的氣息已經愈發微弱,探其脈搏,已經逐漸的快要接近平息。薛南燭急的滿臉通紅,朱雪槿之前那麼急切的要自己保住榮天瑞的性命,可此時此刻,她怕是要辜負朱雪槿的一番心意了。

「南燭姑娘,怎麼樣,我天瑞……我天瑞可還能痊愈?還能上戰場?」榮耀已經猜到了那個最壞的結果,可是卻仍舊抱著一絲希望;盡管子嗣並不止榮天瑞一人,可唯有這大兒子最得他心,他對榮天瑞也是傾注了所有的心血與愛;此時此刻,要他如何能夠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

榮天瑞微微眯著眼,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漸漸變得模糊;但薛南燭那死死咬著嘴唇、啪嗒啪嗒掉眼淚的樣子看在他眼中,他還是微弱的開了口,對榮耀道,「爹……別,為難南燭了,孩兒,怕是不能繼續陪在您身邊……孝敬您了。」

「別胡說八道,」榮耀強迫自己要笑,可是本要揚起的嘴角,卻不自覺的下撇,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南燭姑娘可是薛明世薛神醫之女,哪里有難得倒她的病癥?你且安心候著,南燭姑娘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這麼大的帽子扣了過來,薛南燭心里更難過了,卻膽怯的不知如何面對才好,唯有一面輕輕幫榮天瑞處理傷口,一面小聲的抽泣著;朱雪槿沖進來的工夫,尚嚇了榮耀一跳,見是朱雪槿來,榮耀擺擺手,依舊努力的擺著那張苦笑的臉,開口道,「雪槿丫頭不必擔心,天瑞不會有事,有南燭姑娘為他診治,一定會好起來的。」

薛南燭回過頭,正對上朱雪槿紅著的眼眶;薛南燭一下便控制不住情緒,起身撲到朱雪槿懷里,嗚嗚嗚嗚哭的極為傷心;一面哭著,她一面言語不清的哽咽道,「南燭,讓姐姐失望了,天瑞哥哥……南燭怕是救不回來了。」

「什麼,你說什麼,我的天瑞」榮耀的那最後一絲絲僥幸之心在此時此刻完全被澆滅,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他似乎根本無法承受這個打擊,直挺挺的向後倒了去。外頭的朱烈听到聲音,趕進來一瞧,忙對一側高品軒吩咐道,「快帶榮將軍去休息!」

高品軒受命,帶著一干士兵將暈倒的榮耀架走,朱雪槿又紅著眼安慰了薛南燭幾句,薛南燭可憐兮兮的頷首,後與朱烈一道,跟著暈倒的榮耀一起離了去,把榮天瑞剩余不多的時間,全數留給了朱雪槿。

或許,這也正是榮天瑞想要的。

明明離榻上只有幾步的距離,朱雪槿這每邁出的一步,卻都好像耗費了所有力氣一般;待走到塌旁,跪坐好,朱雪槿的眼淚已經爬滿了臉龐。她伸出手,一面輕輕撫著榮天瑞的臉,一面開口輕聲說著話,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榮天瑞的身上。

「天瑞哥哥,你不必擔心榮叔叔,南燭可以好好照顧他;只是……你的這條命是我的,如今,沒有我的允許,你怎可……」

朱雪槿幾乎說不下去了,從出生以來一直到今時今日,她最痛苦的一刻,可能就是現在。如果可以剖開胸膛,她就可以看看,心是否在流血,是否刻了太多傷疤,不然,怎麼會這樣痛。

「雪槿,我不能保護你了,是我有負于你,也是我……沒有珍惜你努力保住的這條性命。」榮天瑞說著,眼神都開始有些渙散,但還是努力的集中在日漸模糊的朱雪槿身上,「可我尚有一事,想請雪槿你無論如何也要答應我。」

「天瑞哥哥,你說,能做到的,我在所不辭;做不到的,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做到。」朱雪槿說著,緊緊握著榮天瑞的手,第一次有了不想放開的沖動。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一定要保護八皇子。」榮天瑞長長的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話能夠清楚明白一些,畢竟如今,他的意識都開始離他遠去。

「雪槿牢記于心,至死不渝。」朱雪槿定定望著榮天瑞,卻發現榮天瑞的眼珠已經開始無法左右晃動了;只是嘴角努力的上揚,吐出一句漸弱的話

「還有……臨死,都有你陪伴,真好。」

朱氏一門,總共四人,朱烈與朱王氏在前,朱雪丹與朱雪槿在後,皆盛裝打扮,在侍衛的帶領下,往保和殿而行;而行至之後,蜀國皇太子贏驥與太醫院首領太醫周祥瑞已經就座,夏王與王後端坐主位,正與他二人細細攀談;余下幾個皇子,正好于蜀國皇太子贏驥與太醫周祥瑞的對面,八皇子陽和煦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一側是四皇子陽玄聖,還有幾個不相識的皇子,最後、也是距離夏王與王後最遠的位置,大皇子陽寒麝端正坐著,依舊如同平時一般面無表情。

朱烈四人分別行禮問安之後,被安排坐在了贏驥與周祥瑞的一側,正對著皇子的座位上。幾乎所有皇子的目光都被朱雪丹吸引了去,畢竟縱觀整個夏國王宮,長相比朱雪丹還要出眾的,鳳毛麟角;而且朱雪丹那本就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唯獨陽和煦,一直笑意盈盈的望著朱雪槿,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唯獨剩下他們二人一般;再有一個,就是目不斜視的陽寒麝,從頭至尾沒有瞧朱雪丹一眼。

這難免讓朱雪丹有些傷心,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想讓陽寒麝看得到,可是陽寒麝卻從未看她一眼,真的是一眼都沒有看。朱雪丹忽的覺得有些心碎,曾經的畫面一點一點在眼前經過,她看到落著大雪的樹下,陽寒麝高高揚起大氅,替她擋下墜落的雪花;她看到荒蕪的御花園中,陽寒麝高高的走在前面帶領,她隱藏在他的背影之中,無比的安全……可這些,似乎都在離她而遠去,難道這一切都是虛妄、都只是她自己亂想,陽寒麝對她沒有一點感覺嗎?

朱雪丹落寞的表情看在朱雪槿眼中,朱雪槿微微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姐姐莫要多想,大皇子做事向來周詳,如今宴會上人這樣多,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唯有他一眼不瞧,這樣的話,夏王便會覺得他不會為美色所誘惑,心下對他的好感也會增加幾分……」

朱雪槿這幾句強行解釋,也不知道是不是陽寒麝的真實想法;不過听在朱雪丹耳中,倒是頗為受用;她輕頷首,同樣小聲道,「听聞雪槿你這般說,我倒是想起了,大皇子曾對我說過,他在王宮之中並不受重視,但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來證明自己……」

朱雪槿無奈搖頭,這哪里還用得著回憶陽寒麝說過什麼,只瞧現在的座位,便看得出了。陽寒麝怎麼說也是夏國的大皇子,夏王的第一個兒子,可如今,竟坐在距離夏王最遠之處,可以想見,就算他軍功赫赫,也是皇子之中最不受待見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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