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門外，管瞳跪于門匾之下。
此時她不再是昔日的季二夫人，而只是一個卑微的為自己女兒求得一線的生機的母親。
今日的天不是很好，早起的時候就陰雲密布，這一會就雷聲漸起將要落雨。
「季二夫人回去吧，我家小姐今日著了風寒不見任何外客。」
管瞳頹敗的跪在那里，雖然機會渺茫，但是她仍然還是不想放棄。
「求求你，再為我通傳一聲，我知道黛兒做了許多錯事，但是她還那樣的年輕，難道要我眼睜睜……」
盡管管瞳苦苦哀求，但是那扇開啟一條縫隙的大門還是在她面前決絕的合上。
寢房里青司確實正在那里喝著湯藥，她體質太差，先是扭傷了腳腕，又落了水，一來二去的就著了風寒。
青司將手里捧著的苦澀湯藥，面不改色的喝下，等著她放下了碗，這才看向對面坐著的柳衛。
「說吧，來找我究竟是要做什麼。」
柳衛坐在那里，眼楮卻一直怔怔的看著窗外不斷聚集的陰雲。
「她有了身孕。」
青司擦拭嘴角藥漬的手勢一頓，她？指的誰？
沉寂的瞳孔驀地放大。
能讓柳衛如此放在心上的似乎只有一人。
「你的？」
柳衛點點頭，「所以，你現在知道我來這里的用意了吧。」
管瞳生季雲黛時壞了身子，所以子嗣比較艱難，如今竟然有了身孕。
而且是和從良的江洋大盜柳大管家。
青司的手指在桌沿上一遍遍的摩挲著那里的花紋。
現在，她知道柳衛來這里的用意了。
「你打算生下來？」
「我不知道。」
柳衛看著那雨垂下眼去，他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誰成想……竟然陰差陽錯。
「她還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一事，我……沒敢告訴她。」
青司了然，柳衛怕的是管瞳將這孩子打去吧。
按照時間來算，嬸娘後來生下的孩子應該就是現在這一個。
怪不得她前世會對蕭薔薇生下的孩子那麼好，原來是因為心中愧疚。
「放心吧，這孩子會平平安安生下來的，只是，他最後或許只能被冠上季家的姓氏。」
「這不重要，對我來說，能每日陪著她們就很好了。」
雷聲沉悶的響起，似乎都能將兩人說話的聲音蓋下去。
「要下雨了。」
青司對著柳衛道，「門後有傘，拿上那個帶嬸娘回去吧。」
柳衛有些意外，「你應了？」
「柳衛，」青司抱臂看向對面這位昔日叱詫江湖的江洋大盜。
「江湖規矩你比我熟，我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卻沒有在自己枕邊飼養毒蛇的習慣，你明白？」
明白他是明白，如果不是為了管瞳他也不會來這里。
「我知道，可是……」
「若今日是你，你會怎麼做？」
青司這話，听得柳衛心里一沉。
若是他的話，即使對方已經沒有反手之力，他也會補上致命一刀。
「我知道了。」
柳衛轉過身去，拿起門後的雨傘就欲離開。
「我可以留季雲黛一條性命。」
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停下，那掩在陰影中的秀麗眉眼，突就變得冷靜而凌厲起來。
「但是，我要你離開季府成為我的人，我指的，是徹徹底底成為我的人……」
雷聲轟隆之中，大雨終于開始落下，而隨著那雨點同來的是那扇合著的大門，終于在管瞳身邊推開。
有雨傘撐在管瞳的身上，為她擋住身遭所有的風雨。
管瞳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個顯眼無比的綠松石大戒。
是柳衛。
在這個時候見到柳衛，讓管瞳心里莫名的覺得有些安心。
可是。
「你怎麼會從里面出來？」
青司連自己都不見，他又是怎麼進去的？
「這不重要。」
柳衛伸手將管瞳扶起，「你淋了雨，現在最好是回去喝碗姜湯好好睡一覺。」
「不！」
管瞳的態度卻是意外堅決。
「雲黛已經被關進五城兵馬司，青司若是不松口，她……」
「她已經沒事了，與其擔心這個，你不如多替你肚里這個好好著想。」
「你說雲黛沒事了？」管瞳眼角的驚喜還未消退，卻又被驚愕代替。
「你的意思是說……」
柳衛撐著傘，握住了管瞳垂著的手掌，他將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然後鄭重而認真的將手指一點點契合到對方的手指里去。
「你在做什麼！」察覺到柳衛所為的管瞳，下意識就要將他的手指甩開。
可柳衛卻是十指緊扣。
「今日下著雨哪，沒有人會注意你的。」
管瞳看向周圍，她現在可是季府二夫人，與自己的管家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沒人也不行，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沒忘。」
是的，他沒忘，他只是想要偶爾逾越一次。
就像他在無數個，不能入眠的夜里一直想的那樣。
「管瞳。」
柳衛喊著管瞳的名字，不是主子，不是夫人，而是她的名字。
這在管瞳眼里簡直就是以下犯上，罪無可恕，可是當她看著他那張自帶「老實人」的面孔，總讓她不由自主的躲避對方的目光。
見管瞳沒有太過反感，柳衛眼底笑意多的，簡直就像要從他的眉間開出花來。
「管瞳，陪我走走吧。」
他拉著她的手，撐傘走過一條條大街小巷，傘外大雨瓢潑如注。
而在這座小小的傘底，卻像撐起了一座世外桃園，園內山水秀麗，春風十里。
可是幸福的時間總是喜歡戛然而止。
「這不是季二夫人嗎？」
就在管瞳都快忘了自己身份的時候，一位見過她的婦人穿著簑衣匆忙上前見禮。
「原來真的是季二夫人。」
垂在衣袖下緊握的手指，被管瞳迅速收回，她心中揣揣，就像被人撞破做了什麼不知羞恥的事。
但是盡管她被驚的心驚肉跳，但是面上卻是半點不顯。
只是某位相識夫人府中的管事娘子，雨勢太大，幾句客套寒暄後，對方就匆忙告退。
可是即使對方離開，管瞳的心還是 跳個不停。
剛才那一幕，不會讓她看見了吧？
若是看見了，萬一傳開了怎麼辦？
那一瞬，管瞳甚至想要殺人滅口。
「很害怕？」
柳衛從身後靠近管瞳，他離得太近，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離。
可是柳衛已經先她一步將她擁在懷里。
「管瞳……」
危險！危險！
管瞳腦中叫囂著離開，可是被柳衛抱在懷里的她動不了分毫。
管瞳從來沒見過這樣陌生的柳衛，她印象中的他是老實，是木納，是忠誠，但是絕對不像是現在這樣。
侵略性十足。
「與你這樣抱著，感覺真好。」柳衛嘆謂著將懷中人，抱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