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兒，這個平民學堂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永熹帝溫和地笑著，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兒子。
皇甫曜長身玉立，拱了拱手，誠實地說道︰「回父皇的話，這個主意並不是兒臣想出來的，乃是兒臣的王妃，沐清吟想出來的。」
雖然攬在自己身上，永熹帝會更有好感，但是皇甫曜是個很驕傲的人，根本不屑搶別人的功勞，何況還是沐清吟的，所以他很坦率地說了出來。
永熹帝目光微微一亮，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沐家的小丫頭有這等見識？」
皇甫曜薄唇牽起，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道︰「兒臣也不知道，自從清吟生了孩子以後，越來越聰明，主意也似乎特別多，和以前判若兩人。」
永熹帝黑色的眸子落在皇甫曜的身上，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曜兒，你認為，清吟是變了麼？」
「父皇的意思——」皇甫曜不笨，見永熹帝似乎話里有話，便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永熹帝什麼意思。
「在你心里，覺得沐侯是個什麼樣的人？」永熹帝站了起來，緩緩地踱著步，似乎是在等皇甫曜的回答。
沐勝的為人？皇甫曜雖然和沐勝接觸不過，但是也知道，沐勝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做事幾乎滴水不漏，想法更是有別于常人，雖然沐勝已經四十多歲了，但卻不像是很多老家長那麼注重禮法。
這點上，皇甫曜覺得沐勝和沐清吟是一類人，都是那種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並且能快速知道怎麼樣，把利益放大到對自己最有利。
他們這類人，都是天生的商人。
「雖然沐侯是兒臣的岳父，但是兒臣與沐侯接觸並不多。」帝皇之心，最忌諱自己的皇子結黨營私，所以皇甫曜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想回避這個問題。
似乎是看出了皇甫曜的遲疑，永熹帝伸手拍了拍皇甫曜的肩膀，說道︰「沒事，今天父皇和你只是父子間的對話，你有話直說。」
皇甫曜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禮，才開口道，「兒臣雖然與沐侯接觸不多，但是也能感覺到，沐侯此人有異于常人的見識和心智，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永熹帝贊許地看著皇甫曜，點了點頭，「如此厲害的人物，你認為，他的女兒，可能如外界傳聞的那麼不堪麼？」
「父皇的意思是，清吟本來就是那麼厲害的，以前是裝的？」皇甫曜心里涌出了有一絲煩悶。
永熹帝擺了擺手，不認同地說道，「錯了，曜兒，沐小丫頭可能以前就沒有裝過，她是你自己不給她機會表現。你府里的那些事情，父皇清楚的很，沐勝恐怕也很清楚。至于他為什麼忍那麼久沒有反應，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甫曜面色有點赧然，他自認經營曜王府這麼多年，一直覺得小有所成，整個曜王府猶如銅牆鐵壁，幾乎沒有什麼消息走漏出去，如今卻覺得，姜還是老的辣，自己的父皇身居皇位那麼多年，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不是沒有道理的。
「曜兒，也許沐小丫頭，本來就是那麼優秀的，是你自己，一直拒絕給她機會，不讓她展示自己的優秀，那麼自然你也不可能知道她有多優秀。」永熹帝對皇甫曜說這話時，帶著淡淡地責怪，「如今既然沐小丫頭還願意為你出謀劃策，你切不可再辜負她！」
「父皇，你也知道，我與清吟——」皇甫曜不知道怎麼說，當時他中了媚藥，但是事後因為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雖然永熹帝深知自己兒子的品性，可是他畢竟，確實要了沐清吟的身子，兩個沒有感情的人這麼湊在一起，盲婚啞嫁的，如何恩愛有加？
「曜兒，你信父皇麼？」永熹帝突然話鋒一轉，問出了這個問題。
皇甫曜听著這話，心下一驚，立刻跪倒在地，懇切地說道，「兒子自然是相信父皇的。」
說著他抬頭，偷偷打量了一下永熹帝的臉色，卻見他此刻的臉上雖然散發出著森然的天子之氣，但是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顯然並不是生氣或者旨意，皇甫曜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永熹帝的問題，可以說是可大可小，回答好了，龍顏大悅。
要是一個不小心，回答錯了，那麼就會與自己的父皇生出嫌隙。
皇甫曜心里十分清楚，所以他回答得十分巧妙，他摒棄了「兒臣」的稱呼，而是在永熹帝面前，自稱「兒子」，尤其是他此刻懇切的表情，真真就是一個孝順乖巧的兒子。
剛才永熹帝曾說，今天是父子之間的對話。皇甫曜借力打力，一個四兩撥千斤，讓自己就算是說錯話，也不會被永熹帝抓住把柄，又用情懷綁架了一下他。
「你信父皇的就好，沐小丫頭，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反而是那個安泠然，朕是很不喜歡！」永熹帝說到安泠然的時候，臉上是一抹不加掩飾的厭惡，「你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你心儀安泠然，安泠然心儀你二皇兄，但是朕從不給你們任何一個人指婚麼？」
「父皇——泠然她——」皇甫曜見永熹帝一臉厭惡的樣子，忍不住想替安泠然辯解幾句，心里又亂糟糟地不知道永熹帝為什麼那麼討厭安泠然，按理說，安泠然叫太後一聲姨婆，也該叫永熹帝一聲舅舅，永熹帝平素里對大部分人都比較寬厚仁慈，有仁君之稱。
「你不必替她說話，安泠然是朕看著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人，朕比你清楚。」永熹帝皺了皺眉頭，望著皇甫曜的眼神里帶了一些期許，「俗話說，娶妻娶賢！何為賢惠？在貧民之家，精于算賬，會過日子，能用最少的銀子，把生活過的最又滋味的，為之賢惠！在高門大戶之家，能執掌中饋，替夫家穩定家業的為之賢惠！生在了帝皇家，什麼叫賢惠？難道和小門小戶一樣麼？能看透局勢，助夫君一臂之力的，才能為之賢惠！」
皇甫曜被永熹帝的話鎮住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永熹帝繼續說道，「泠然的性格太小家子氣，把心力都用在風花雪月，拈酸吃醋上，到底成不了氣候。」
「泠然——沒有——」皇甫曜說不出什麼話來，他不知道怎麼替安泠然辯解。
永熹帝拍了拍皇甫曜的肩膀，說道，「曜兒，你自幼聰慧過人，鋒芒畢露，父皇知道，很多事情，你是看得透透地，但是你為人性子清冷，不善言辭，也不愛與人親近，小時候一堆孩子一起玩，大家叫你一起去，你就不愛湊熱鬧，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里默默注視著其他人。」
「兒臣性子就這樣。」皇甫曜低下頭，似乎也被永熹帝的話，牽引回了小時候的歲月，那時候，他就一直都在角落里，默默注視著安泠然。
「這一點，你就不如玨兒，不管多少個孩子，他總是能很快，成為里面的頭頭。」永熹帝說著，攏了攏衣袖，顯出了一些疲憊的神色，「曜兒，有些事情，你認定的，未必就是對的。你若真的那麼喜歡泠然那個丫頭，再過個一兩年，朕允許你迎她進府做個侍妾。」
皇甫曜臉色驟變，幾乎不敢相信，永熹帝居然說安泠然給他做侍妾，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如同大雨將至的心情，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听到這個消息，自己沒有絲毫的喜悅，而只有煩躁和郁悶。
皇甫曜本就神色清冷，此刻臉色越發清冷起來，只是恭敬地說道，「兒臣明白了。多謝父皇，但是不必了。」
「你既然能想通，那邊最好了！以後多珍惜眼前人。」永熹帝滿意地笑了笑，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朕有點乏了。你既然請了旨，要去江南督辦水利，那這幾天，要是空了，就帶沐小丫頭，來宮里陪朕和你母妃吃個飯吧！」
皇甫曜跪下深深一拜，「兒臣領命，擇日便會帶清吟，進宮看望父皇和母妃。」
永熹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擺擺手，示意皇甫曜可以退下了，皇甫曜爬起來，看了永熹帝一眼，退出了大殿，往宮門外走去。
越走，皇甫曜心中越是心亂如麻，永熹帝對安泠然的評價，深深地震懾了他的心，若是換做以前，某要說是永熹帝這麼說了，就是皇祖母說一句安泠然的不是，皇甫曜也要癲狂無比，可是今天，他卻覺得很無力。
大約是從這兩三年開始，他心里對于安泠然的性格和心機，隱隱地也有所察覺，他不喜歡，但是那是泠然啊，他喜歡了大半輩子的人，即便不喜歡她的為人，卻沒辦法全盤否定她的人。
可是今天，永熹帝談起的時候，皇甫曜第一次從心底感覺到了自己，听到對于安泠然的負面評價，居然並不是很在意，他被自己震驚地說不出來任何話，甚至他心底還有個聲音，隱隱的告訴他，安泠然卻是就是永熹帝說的那樣！
皇甫曜俊逸白皙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憂色，他是怎麼了？至于永熹帝說的不辜負沐清吟，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別說是他辜不辜負，看沐清吟對他那麼態度，就知道恐舕uo邇逡饜睦鋂垢?兔揮興?矢 漬飧鋈說奈恢謾 br />
不知怎麼的，皇甫曜想到沐清吟心里完全沒有自己的位置，心里就一陣無名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