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襄陽王便進了大廳,一眾人都起身見禮,趙爵笑道︰「大家都不要拘束,能來參加小王四十歲壽辰的都是朋友,那就輕松些,自在些,來人,上酒!」
客人們轟然應諾。
龐昱失笑︰「听說襄陽王年輕的時候,有一年過生辰,廣邀各地官員和本地豪富商賈,士紳前來,讓人家送上重禮,自己只準備大頭菜一盆,小米粥一盆,饅頭一盆,如此無恥的可愛的行徑,如今他是辦不出來了,雖然菜還是簡單,但簡單的菜最難做。」
方若華聞言也笑︰「這法子不錯。」
包拯蹙眉︰「你們兩個莫要嘲笑,這一座襄陽城,當年正是靠襄陽王如此耍賴得的銀錢才建起來,有這座城池,無數百姓受益,不是壞事。」
方若華點點頭,半晌嘆了口氣︰「當年襄陽王怕是真有救黎民于水火的雄心壯志,他作戰勇猛,帶兵打仗身先士卒,深得將士敬重……只是不知道如今,他還記不記得當年的心情?」
一場壽宴,夜深人靜十分才結束。
方若華回到客房,拆上的盔甲,換上柔軟的便服,隨**代丫鬟準備熱水洗漱。
外面忽然 嚓一聲,方若華推門,就見狐蘇站在台階上,月光鋪在他略有些蒼白,卻俊美的不可思議的臉上,趙彩環臉上飛紅,手足無措,拎著的食盒不知何時滾落在地,里面的雞絲湯面傾瀉而出,地上一片狼藉。
方若華失笑︰「狐蘇。」
狐蘇一揮手,連泥土帶湯汁一卷而起,落入花叢底下,食盒也飛入他手。
方若華這才下了石階,拉著趙彩環的手,笑道︰「不要看了,小心看到眼里出不來。」
趙彩環跟著方若華進門,卻依舊忍不住頻頻回頭,許久才道︰「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心底開出來的花,那必然是雪梨花。」
彩環郡主最愛雪梨花,不但用來觀賞,每每到梨花盛開時節,都要采集許多,制成花茶,每日飲用,以至于襄陽王都道,他的愛女彩環上輩子或許是花仙子也說不定。
「你還是以前的性子。」
方若華回憶起原主記憶中的趙彩環,瀟灑又端莊,既不任性,也不羞赧,比起朝廷郡主,更似江湖俠女。
趙彩環挑眉︰「你到是大變樣了。」
她記憶里的若華,驕縱任性,但也很可愛,無憂無慮,天真無邪,但此時再見,她已然有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身上仿佛背負了難以想象的重擔,「也是,又怎麼可能不變,世上無論是誰,都是會變的。對了,若華你什麼時候回西北去?」
方若華覺得,或許是自己心里有事,所以听她這話,總覺得話中有話。
「怎麼,這麼急著趕我走?」
「……我到是想咱們姐妹長長久久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可人長大了,總是要分離的,西北多好,你在那里能當家做主,日子也過得逍遙。」
方若華失笑︰「前些年你還老勸我回京受封,做個舒舒服服的郡主,還說西北苦寒,人呆得久了,皮膚會變糟糕,人也容易老。」
「啊」
二人正閑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
趙彩環猛然起身,方若華本握著她的手,一時竟覺得她指尖都冰涼一片。
兩個人匆匆趕過去,就見後花園的涼亭處已經圍著好些人,襄陽王和開封府眾人都在,亭內地上仰面躺著一女子尸體。
龐昱就坐在石凳上,白狐狸皮的鶴氅因為染了血污,被他隨手扔在一邊。
腳下還扔著一把匕首。
襄州刺史張遠登時怒目而視,急聲道︰「小侯爺,不知王府的侍女如何沖撞了你,竟然下此毒手,再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在王府殺人行凶,未免太不把王爺放在眼里。」
龐昱失笑︰「你這人真有趣,我要真殺了她,唔,她是襄陽王府的奴婢,我大抵是不必抵命的,可開封府包大人在此,想必也不會讓我太輕易月兌身,可無論如何應該先收押審判,這才符合我大宋律法,你到只關注王爺的顏面,還裝什麼清正廉潔。」
「你!」
張遠氣結。
方若華使了個眼色,狐蘇已經過去檢查尸體,也只掃了兩眼便道︰「人非龐昱所殺。」
眾人面面相覷。
襄陽王嘆氣︰「算了,終究是一奴婢,或者取死有道,來人,收斂了厚葬便是。」
「別啊。」
龐昱笑眯眯地站起身,兩只手指嫌棄地把地上的匕首撿起來,「事情不查清楚,讓我這般不清不楚的,回頭皇帝姐夫一生氣,關我個十天半個月不讓出門,豈不是冤枉的很?」
說完抬頭看狐蘇,「先生,您趕緊給解釋解釋。」
狐蘇一言不發。
龐昱鼓著臉轉頭看方若華︰「郡主姐姐。」
方若華失笑︰「狐蘇。」
狐蘇這才道︰「死者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刻,被一刀割斷頸動脈,鮮血噴濺,瞬息死亡,以刀痕判斷,凶手身高五尺八以上,慣用左手,肩膀有傷。」
他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痕跡,「凶手殺人之後躍上石桌,攀此樹,向東而去,輕功不差,所以,不是龐昱。」
眾人都愣了愣。
張遠即便想要反駁,但是看著狐蘇的那張臉,那通身的氣度,一時語塞,竟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公孫策和展昭去檢查過後,也不禁心悅誠服,展昭輕聲道︰「看刀痕,凶手出手果決,身材比受害者高一頭左右,龐小侯爺確實做不到。」
不等其他人出聲,龐昱冷笑︰「殺了人還在涼亭里睡覺,等著人來抓,我沒有這種惡趣味,到是不知道哪個白痴給我用迷藥,讓我抓住非要灌他七八十種藥進去,讓他也嘗嘗滋味。」
「還有,要陷害本侯爺到是下點兒本錢,這算什麼。」他兩只手指捏著匕首甩了甩,「就這破玩意,本侯爺會用它,那得多掉價。」
說著,他從袖子里模出一把漆黑的短刃,順手向石桌上一插。
大理石的石桌便如豆腐一般被削下去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