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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徐婉真起身後便去給徐老夫人請安。剛帶著桑梓到了徐老夫14的正房,女乃娘也帶著徐文宇到了。正房里傳出說話的聲音,玉露打開簾子出來道︰「大小姐和小少爺到了,請先去碧紗閣歇歇,一會在那邊用早飯。」

正房里說話的是徐家二房派回來的長隨徐明路︰「二老爺和夫人听到大爺和大少爺被抓,急得不得了,趕忙打發人去京城疏通門路。又打發我回來幫忙,沒想到剛進門就知道徐大夫人沒了。」

徐老太爺共留下三個兒子,其中大兒子徐昌宗、二兒子徐昌榮是徐老夫人所出,三兒子徐昌興是劉姨娘所出。徐昌宗繼承家業經營錦繡記,徐昌榮自小天資聰穎苦讀詩書,寒窗十載終于在永隆十一年高中二甲傳臚,得座師看重,謀得河東道桑泉縣令一職,仕途順暢。同年迎娶徐老夫人的外甥女涂清揚,正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意氣風發。因新婚後立即赴任,為了子嗣計,徐老夫人讓涂清揚隨夫赴任。

徐老夫人問︰「昌榮那邊人手可夠?」不比得孫家世代書香,孫家子弟任職,家族中自會準備幕僚、師爺、長隨班底。徐昌榮作為官場新秀,班底不足,所依賴的僅有座師和同年同窗。這個時間安排人手到京城,又派徐明路回來,徐老夫人擔心會影響他的仕途。

徐明路答道︰「老夫人放心,二老爺到任前,座師為他安排了幕僚隨行。」又拿出信交給老夫人,道︰「老夫人放心,今日小人收到二老爺用驛站加急送來的信,信上說座師回話,大爺和小少爺在獄中一切都好,沒吃太大苦頭。只是供應給皇家的布料出了些問題,要看上面的意思定罪。家里的人手也在疏通關系,如若事情進展順利,過年前後能趕回來。」

徐老夫人接過信,仔細看過,心下大感安慰。又問了幾句徐昌榮在任上的情形,打發徐明路下去歇了,第二日一早還要趕回桑泉縣報喪。

徐昌宗案子的好消息,讓近來大家的壓抑心情得到了釋放,早飯氣氛難得的輕松愉快。徐婉真注意到,老夫人都多添了一碗粥,徐文宇也因此活潑許多。

孫家後院,與徐婉真定親的三房二少爺孫智韜在書房內不斷踱步。他面容清秀,有一種儒雅氣質。在整個孫家的子孫輩中排行第九,人稱九少爺。

等了半晌,孫三夫人急匆匆的走進來。孫智韜連忙問道︰「阿娘,你可見過阿了?阿可是同意了?」

孫三夫人面帶愁容,輕輕的搖了搖頭,將從孫老夫人那里拿到的封信箋交給他,道︰「你自己看吧,這是你阿爹在任上寫回來的信。嚴令必須迅速與徐家退婚,不得耽誤。」

孫智韜是在十歲那年,隨阿娘去廣仁寺上香時見到的徐婉真。那時徐婉真才九歲,天真嬌俏,對路邊的乞丐施粥時不見鄙薄,孫三夫人也對她極為喜愛。後來兩人逐漸長大,見孫智韜將徐婉真放在心底,因不是長媳,不必承擔主持中饋的重任,便依著兒子的性子定下這門親事。否則以孫家的清貴門第,徐家再怎麼豪富,也不在孫家的眼里。

孫智韜看完阿爹的信,雙手不由得輕輕顫抖。孫家是書香望族,在朝中的人脈極多,加上孫三爺的同年同窗座師,就算是一個七品縣令,也能窺探到一部分事情真相。信上所書難以置信。孫智韜紅著眼看向阿娘,孫三夫人柔聲道︰「韜兒,你就別多想了。這事我們是無能為力。」

孫智韜憤怒道︰「不是懸而未決嗎?!阿爹如今就急忙撇清關系,令人齒冷!」

「韜兒怎能如此說阿爹!」孫三夫人正色道︰「涉及皇家血脈,誰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老爺的決定是倉促了一些,不能因為你連累三房,乃至整個孫家。婉真這孩子是讓人疼惜,但娶妻當娶賢,會給整個家族帶來災禍的妻子,就算你娶她進門,家里人豈能容的下她?後院的彎彎繞繞多了,你一個爺們護不住她,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孫智韜六歲啟蒙,接受正統儒家教育,阿娘說的道理他豈能不懂?正因為明白,無力感才更覺深重。作為孫家子孫,家族責任比心愛的女子更重要。

孫三夫人看著泄氣皮球一般的兒子,明白孫智韜不會再堅持。一時難以接受是正常的,過些日子應該便能緩過來。便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這段時間你多出門散散心,別憋在心里。」說罷便出門處理事務。

孫智韜呆愣了一會,心中暗下決心,喚道︰「墨竹,你進來。」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清秀小廝,因從小伺候九少爺筆墨,也識得幾個字,比起其他小廝多幾分伶俐。見九少爺無精打采,知還在為徐家小姐的事煩心,又得了三夫人吩咐要多引九少爺出門游玩散心,便問道︰「九少爺可是要出門?我知道城里最近新開了一個筆墨鋪子,是京里來人開的,里面有好些墨硯听說都沒見過。」筆墨一向是九少爺的心頭好,撿這個來說,也是想分散一下九少爺的情緒。

孫智韜揮揮手道︰「現下沒這心情。你在葛麻那里是不是能說上話?」

兩家自定親後,逢年過節時常走動,打發下人相互送禮。男女七歲不同席,為了避嫌,孫智韜和徐婉真能見面的時間不多,反倒下人之間相熟。墨竹又極為伶俐,討得徐婉真兩個大丫鬟的喜歡,知道是未來姑爺的心月復,也願意跟他多說兩句,打好關系。桑梓掌管徐婉真的房內鑰匙、釵環等貼身事務,外出走動較少。而葛麻性情活潑,管人情來往消息,與墨竹往來更多。

墨竹道︰「是,葛麻是徐家的家生子,她家就在徐家後巷。」

孫智韜想了想,「你想辦法讓葛麻傳個口信給她家小姐,說我有要事與她相商。」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孫智韜並不寫書信,解下日常佩戴的小印交給墨竹,道︰「此事極為重要,我只能當面告訴徐小姐,如若不信,你可把小印給她看。」

墨竹應是,孫智韜盯著他道︰「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曉,不可告訴阿娘,否則你我主僕情分將盡于此。」

這一眼極為凌冽,看得墨竹背後發涼,退出書房方才松了一口氣,認真去辦事。

待墨竹走後,孫智韜喃喃自語,「出門乃是重孝期間的大忌,要是見不到,這消息可怎麼才能告訴她?」

離蘇州城外幾十里地有座雲霧山,山高林密,雲霧繚繞。山間多野兔、野雞等野物。再往深山里去,不乏老虎豹子等猛獸。在半山腰處有二三十戶人家,形成一個小小的村落,多以獵戶為主,靠山吃山,便叫做雲霧村。眼下村莊里正是做晚餐的時候,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雞犬相鳴,一派祥和景象。

其中一個小院里坐著一位黑臉膛漢子,兀自望著斧頭發呆。屋內走出一個中年婦人,為了方便干活,包著頭巾挽著袖子,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衣服拾掇的干干淨淨,是個利索能干的中年婦人。只听她叫道︰「黑狗子,柴劈好了嗎?這是在發什麼呆?」

黑狗子听到,猛然醒神,「哦,阿娘,快好了。」

婦人疑惑道︰「你昨天從城里回來就一直發呆,魂丟在城里啦?」

「阿娘,有件事,我說了又怕你難受。」

「什麼事?快說,大男人別膩膩歪歪的。」婦人催促。

「我昨天入城,听到一個消息,徐家大夫人沒了。」黑狗子埋著頭,不敢看阿娘的臉色。

婦人听得臉色一白,急忙追問︰「是當年在蘇州城里救我一命的徐家大夫人?你沒听錯?」

「就是她,我反復問過幾個人,一定沒錯。」

听到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婦人眼前一黑,險些癱軟到地上,黑狗子連忙扶她起來。听得她喃喃自語,「當年我在城里突發急癥,你背著我到處求醫,跑幾個醫館都不敢收,就怕為娘死在他那里。多虧了徐大夫人為我找來名醫,這才撿回一條命。」說罷看向黑狗子︰「我們素不相識,她盡力幫我,還給我留下買藥的銀錢。這麼好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黑狗子將他听到的消息告訴婦人,一時間母子倆皆束手無策。半晌,婦人道︰「這段時間你多往城里去,仔細打听著。說不得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黑狗子應了。

這座大山里發生的事,徐婉真不會知道。其時徐大夫人救助那婦人的事,也沒有告知過家人。在她看來,既然踫到了,順手救人一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對于黑狗子母子,就是救命的恩情。這母子倆又是極重恩情的人,知自家和徐家天差地遠,多年來將此恩情牢記心間,默默地為徐大夫人祈福,並不前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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