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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御狀【加更】

長寧放在桌上的手緊攥。

「怎麼,緊張了?」宋宜晟笑道,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向長寧。

他一臉淡然,想搭在長寧手上。

這是最後一夜。

過了今晚,這個女子將成為大楚最最尊貴的女子。

陛下唯一的嫡公主,唯一的嫡出子女,失落民間多年的她,將得到陛下全心全意的寵愛。

她又如此聰明,有鄭安侯鄭貴妃為助力,或許會成為大楚史上權力最大的公主。

宋宜晟看著這只即將騰空而起,鳳鳴九天的女子,焉能罷休。

但他的手卻撲了個空。

長寧機敏,漂亮地抽出手,半點都沒讓他沾著。

宋宜晟的臉色,就像是被展翅升空的雛鳳尾羽掃了一巴掌。

既恨,又戀戀不舍。

「賢妹,我的意思你……」

「我都清楚,但你此時說這些,未免有些心急。」長寧沒有急著斷掉宋宜晟的念想。

她已經將這個男人煎熬得差不多了,如今火候到了,就差最後一刻。

她還等得及。

「待明日大事一定,我自然會給你一個答復。」她說,唇邊含著一絲頗有深意的笑︰「那樁親事,我還記得。」

那樁親事。

他和柳華章的親事。

「此言當真?」宋宜晟面露驚喜。

若她承認自己是柳華章,自然要承認宋宜晟和她的的確確有婚約在身,而且一直感情不錯。

加上這恢復公主身份之事,宋宜晟一直出力。

兩人的感情自然發展實在再尋常不過。

長寧看著宋宜晟得意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笑的是。

前世的她也是這麼想的。

長寧笑笑,此刻她只覺得當時的自己可笑,亦可悲。

將所有希望和情感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問親情友情愛情,她只信任他。

這樣的蠢事,她豈會再干。

倒是宋宜晟。

這一世,作繭自縛,自己將自己困在了假象里,無法月兌身。

長寧連同情都吝給,簡單道︰「我要安寢了。」

「好,好。」宋宜晟舌忝了舌忝嘴唇,起身離開。

若非上次秦無疆壞他好事,碧玉一碗藥送去,他也就不用這麼急了。

宋宜晟步子遲疑,一點點挪出去。

「侯爺!」一群鐵甲衛沖進來,宋宜晟急急上前︰「抓到了?」

長寧眼皮一跳,手四平八穩地去拿茶杯,飲入喉中。

「什麼?!」宋宜晟咬牙低喝,「他人呢?把他給我叫過來!」

長寧懸著的心落地。

院子里,宋宜晟大步進門,楊德海也跟進去。

「為什麼不殺他!」宋宜晟低吼,氣得差點一腳踹過去。

楊德海不語。

「說話!」宋宜晟怒喝。

「你是我的人,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會給我惹多大的麻煩?羅峰都看到了,鄭安侯會如何想我?」

宋宜晟腦子嗡嗡作響,跌坐在凳子上。

這一次,他和鄭安侯間,是徹底沒有信任可言了。

楊德海舌忝舌忝嘴唇,宋宜晟沒有對他動手。

他對他,的確和尋常屬下不同。

一同長大的情分。

楊德海耳中響起他那日的話,心中情緒翻江倒海。

縱然他失憶了,忘記從前。

但宋宜晟對他的信任依舊,這不是裝得,而是習慣。

他從前,一定對宋宜晟忠心不二。

「侯爺,」楊德海想到此處,開口道︰「他說,是來長安替一位將軍沉冤昭雪,墨子行會雖然已經不再游說世人從善,但絕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傷天害理?」宋宜晟吼出聲。

楊德海梗著脖子︰「是。」

「你說我傷天害理?」宋宜晟指著自己,不可置信的笑了,忽然暴起,一拳打在楊德海臉上。

「這天底下誰罵我宋宜晟忘恩負義,不是個東西,老子都不在乎,但是你楊德海不行!」

楊德海被他一拳打倒,踉蹌幾步,嘴角滲出鮮血。

扭頭看去,宋宜晟像只被激怒的老虎,又撲上來。

「你親眼看到的,你明明都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才有今天,你來說我傷天害理!」宋宜晟罵道,用力戳著楊德海心口︰「你是我爹撿回來的,你打上了我宋家的烙印,你來說我傷天害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楊德海用力擦著唇角血跡,不知該說什麼。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從前知道什麼。

「你怎麼知道他就是來伸冤的,你怎麼知道他真的有冤?你信他,我宋宜晟就像是傷天害理的畜生嗎?」宋宜晟紅著眼大吼。

楊德海抿了抿唇。

「我,去把他抓回來。」

宋宜晟冷著臉看他。

楊德海揚起下巴︰「墨子行會,一定把人給你抓回來。」

「明天下午,他會出現在陛下祭天回程的路上。」宋宜晟說。

「是。」楊德海應下。

宋宜晟點頭,揮了揮手。

楊德海轉身離開。

「楊德海,」宋宜晟忽然喊道。

「侯爺?」楊德海轉身低頭。

宋宜晟走了兩步,目光真誠純淨︰「我知道,你不記得從前。」

楊德海不語。

「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的苦衷。」宋宜晟認真說道,「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楊德海挺直脊背︰「我明白了。」

「去吧。」宋宜晟揮揮手,楊德海離開。

他的臉色瞬間從光明正義,轉為陰鷙深冷。

「盯著他,一旦有蹤跡,你們搶先行動,」宋宜晟冷冷︰「殺方謙。」

鐵甲衛應是。

宋宜晟臉色這才緩和,又顯出一抹疑色。

楊德海不但失了憶,連性格都變了個人一樣。

他從前不會問這麼多。

「墨子行會,你到底有什麼手段?」

鄭安侯府也不消停,錯失良機讓鄭安侯大火。

原本可以消弭于無形的大難又冒出來了,他豈能不氣。

「侯爺,那個楊德海絕非臨時起意,那宋宜晟……」羅峰也很惱火。

「事已至此,現在追究宋宜晟只能壞事。」鄭安侯能走到今天,大局觀還是有的,「你們明天和他的人聯手,讓所有人都看清楚方謙的畫像,務必在陛下出行路上攔住他。」

「是。」羅峰垂頭。

鄭安侯看他一眼︰「明天這件事做完,你知道怎麼做。」

羅峰垂頭︰「屬下今夜酒醉,同秦二爺動手實屬不該,會親自上門請罪,不敢累及侯爺清譽。」

「委屈你了,你兄妹忠心不二,本侯不會虧待你們的。」鄭安侯說。

羅峰垂頭︰「侯爺言重,您待我們兄妹恩重如山,這都是屬下該做的。」

鄭安侯點點頭。

羅峰退下,次日一早與楊德海和鐵甲衛聯手,將陛下御輦四周情況觀察得密不透風。

整整一天,每一個靠近御路的人的面孔他們都檢查過三遍。

皇輦回程。

一聲嘹亮磅礡的嗓音從人群中驀然響起。

「求陛下伸冤!」

隨行參加祭祀的官員中嗡地亂起來。

宋宜晟腦袋也嗡地一聲,半截身子都涼了下來。

鄭安侯也臉色蒼白,攥緊馬韁。

該來的還是來了。

誰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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