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彥順著他的手指上看,夜空皎皎,星辰耀目。
「賊星主西,你莊家在南,急什麼。」他點點頭,一旁侍立的棋童立刻過來將紅衣公子弄亂的地方收拾整齊。
「我不急我不急,我是替你急。」莊公子笑嘻嘻地湊過去︰「你這萬年鐵樹開了花,我當然得來見識見識。」
慕清彥執子的手一頓。
「我命主孤煞,與我定下姻緣的女子被克早夭,這星,還是不動為好。」慕清彥將白玉子丟回棋籠,站起身。
「喂喂,不是吧!」男子就著席子一躺,伸腿擋住他的路︰「這你也怪到自己頭上,怎麼著,你還想為她守寡一輩子?」
守寡……
一旁棋童低頭偷笑,放眼遼東多少美貌姑娘痴痴等候郡王青睞,多少青年才俊巴望著能得到郡王重用,也就只有莊公子敢羅里吧嗦地戲說自家郡王了。
慕清彥偏頭看他,輕嗯了聲,「所以你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那可不行!」莊公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伯父把你托付給我,我就得盡職盡責,趁早給你找一門媳婦。」
慕清彥低頭,莊公子小狗似得,可憐巴巴望著他,眼楮晶晶亮。
「你就不擔心賊星嗎?賊星自西而來,已往紫薇星宮移動,這可是竊國之奸,禍國亂政之源。」莊公子終于說出一句正經話來,下一秒就又開始絮叨︰「而且還能在長安找到你的紅鸞星,給遼東子民迎一位郡王妃,多好的事兒啊……」
慕清彥不為所動。
國有國之氣數,何況長安另有明白人,還不到他必須插手的時候。
「這可是你那未婚妻家的江山,你克死人家不是一直心里有愧麼,這就撒手不管啦?」莊公子又出絕招。
棋童終于忍不住悶頭發笑。
這莊公子不但話癆還無賴,什麼招數都使。
慕清彥駐步,莊公子卻在他的書案上發現新鮮玩意。
「這東西稀奇,你做的?機關挺精妙,從前沒見你玩過啊。」莊公子將桌上的機關獸頭拿在手中把玩,很快就發現了讓獸口開合的關竅,玩得不亦樂乎。
慕清彥看著獸頭,眉頭一挑,想起此前觀測到的星象。
賊星主西。
他腦海里滑過女孩殺伐果決的模樣。
她攜滔天恨意而來,一顆心被堅冰封固,不肯流露半點憐憫。
若她一切順利,最近,就是入京的時候了吧。
莊公子逗弄獸頭,一不小心觸動機關,三根銀針嗖嗖嗖從獸口中射出。
慕清彥眼疾手快,長袖一掃將獸頭拂入袖中,攤手,三根銀針安然躺在他掌心。
「我的東西,你也這麼不經心。」他說。
莊公子撇撇嘴,「不玩了不玩了,你的機關術又有進步,難怪最近成天和木頭打交道,不過……」
慕清彥看他。
「那賊星還沖月,要亂後宮,該不會是個女的吧?」莊公子思維跳躍,但這句話卻成功讓慕清彥目光一動。
「哎哎?你干嘛去?」莊公子跟著他走出院子。
「長安。」
莊公子興高采烈︰「你終于想通啦,紅鸞星動就該去追尋自己的幸福,這才是逍遙之道的真諦,而不是天天……」他跟著慕清彥身後一路嗦。
慕清彥駐步回頭︰「你跟我去?」
莊公子干笑兩聲,這次干脆利落地吐出倆字︰「不去。」
耳根子清淨了,慕清彥回到院子里將獸頭收好。
若真是他一時善念,助賊星逞凶,他自有責任除之。
他拭劍,聲輕︰「願你,不忘初心。」
……
長安城里,依舊紙醉金迷。
達官貴族在酒肆尋歡作樂,歌舞升平。
突厥求和的消息于今日收到,皇帝龍心大悅,但事情還需要和眾位大臣商議,所以此刻能在青樓酒家瀟灑的,都不是什麼重臣。
但風花誤的消息依然準確。
「他也快回來了。」
艷如霞光的女子在燈火輝煌的大堂里,背影幾分寂寥。
這次他立有軍功,注定走得更高。
而她。
風花誤望著這粉黛飄香的長春苑苦笑一聲。
賤籍。
一輩子也難以月兌離。
「風花誤,呵,誰還記得我原本的名字呢。」她早已流盡淚水,此時剩下的,只有不甘。
「秦家哥哥,你要等我。」
她喃喃,「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
另一邊,鄭安侯剛從宮里出來,與眾大臣走下玉階。
「陛下已經同意議和,如此一來,我大楚又能太平數十載。」鄭安侯說。
「沒有那柳氏逆賊,我大楚精兵悍將,依然能讓突厥人臣服。」他字字句句鏗鏘有聲。
玉階上眾人一時安靜,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投給一位雞皮鶴發的老大人。
秦太傅遞給鄭安侯一眼,什麼也沒說,闊步下階。
鄭安侯其僚圍上來。
「老太傅年事已高,以後有什麼事,還是少去打擾。」鄭安侯笑說。
當初是秦太傅力主穩住柳家,以免邊關生事,如今柳氏全滅,突厥卻上門求和,便是慶安候自己都沒有料到能如此順利。
這可是狠狠打了老太傅一巴掌。
老大人臉上掛不住,自然先行一步。
鄭安侯得意,但他底下的人卻沒幾個敢直面沖撞秦太傅的。
因為秦太傅雖然年邁,但到底是帝師,當今太後的親哥哥,皇帝的親舅舅,這種身份,除了得陛下專寵的鄭貴妃兄妹,還真沒人敢放肆。
就是鄭安侯,也是經議和一事後,才敢第一次挑釁老大人的威嚴。
鄭安侯從宮里出來,心情大好。
羅峰也快馬趕了回來,將好消息告知于他。
「好!這還真是雙喜臨門,等找回‘大公主’,我鄭家也成了正經的外戚,倒要看看那老東西還拿什麼跟我斗。」
「對了侯爺,慶安侯還有一封信要屬下親自交給您。」
「他這事辦得不錯。」鄭安侯笑容滿面,展開了信,「是條管用的狗。」
羅峰沒說話,卻見鄭安侯的笑容僵在臉上。
「混蛋!」鄭安侯一巴掌將信拍在桌上,氣得臉上的肉猙獰抖動。
羅峰頭低得更深。
他深知鄭安侯喜歡看戲,是個很注重自身優雅的男人,做出這樣憤怒的表情,只能是太生氣了。
「好一條會咬人的狗,竟然跟我玩這一套。」鄭安候磨牙。
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就算他想將事情都給宋宜晟,但還有「大公主」的事情橫在眼前,亟待解決,他只能幫宋宜晟擦這個**。
「羅峰!你速去,將當初那個偽造賬冊的人處理干淨。」
鄭安候冷笑;「我倒要看看,這群柳家余孽想怎麼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