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沒有出手,只是一眨不眨的看著章錦手忙腳亂的擦拭炕桌上的水漬。
「錦兒,為什麼我每次提到劉青,你都這麼緊張?」
話音未落,章錦失手將一個茶碗掃落在地,啪的一聲摔碎了。
「錦兒,你」
「春蘭,進來一下。」
不等周子瑜再問,章錦跳下羅漢榻,揚聲**蘭進來打掃碎片。
書房門開了,張嬸端著托盤進來,︰「周將軍,我一听說你來了,尋思著你肯定是餓著肚子就跑來了,趕緊先給你做了一碗蛋白豆腐羹,先墊墊底,我再給做去。」
用雞蛋清蒸出來的蛋羹,潔白細膩得像豆花一樣,光滑如鏡的羹面上還撒了一勺咸菜碎。
竹青說周將軍有傷口,張嬸就趕緊著手準備病號飯。像這道菜,既有營養,又不會跟藥材沖突。
周子瑜還是一如既往的夸贊︰「這麼潔白的豆腐,我也是第一次見,辛苦張嬸了。」
張嬸看著春蘭將茶碗碎片撿干淨了,周子瑜也趁這功夫,三口兩口就把蛋白豆腐羹吃光了。
章錦不想再提起劉青,她怕自己又會流露出恨意來,找個理由就想溜︰「張嬸,瑜兄有傷口,不能吃發物,我去廚房給他準備吃食。」
這個借口太拙劣,連張嬸都听出來了,連忙打圓場︰「錦兒,我知道有新鮮傷口的人該吃什麼,都已經在做了,你就陪著周將軍在這里歇會兒,說說話,你這幾天也累著了。」
張嬸把空碗放到托盤上,沖著章錦擠擠眼楮,讓她稍安勿躁,不由分說的帶著春蘭出去了。
書房里又只剩下周子瑜和章錦。
周子瑜嘆口氣,走到章錦面前,輕輕擁住,不給她躲閃的機會︰「錦兒,我說過,你不想說的話,我不會逼問你的。我只是想保護你。」
章錦把臉埋在周子瑜的懷里,百感交集,眼淚悄無聲息的往下掉。
周子瑜又心疼了︰「好了,好了,咱們說別的。」
章錦只管流淚,不說話。
周子瑜嘆氣︰「錦兒,我回來京城會很忙,不一定能天天來看你。咱們現在好好說說話,行嗎?我不說,你說,你說什麼我都听著,我不說話,好不好?」
章錦抱緊周子瑜的腰,哭起來。
和劉青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個噩夢,總是無法消除。
平時沒有提起就沒有情緒,不代表她就已經忘記了過去。
周子瑜冷著臉,一下一下的,輕輕地拍著章錦的後背。
「錦兒,這次跟秦王出去,你猜我遇到誰了?」周子瑜打破冷場,先開了口,又怕章錦面子薄不肯答話,提示道︰「你也認識的。」
章錦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淚,看著周子瑜的胸口的衣服都被她的眼淚弄濕了,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
她和周子瑜共同認識的人,無非就是杏林館這幾個人,其他就只有師祖孫聖手,師父玉虛道長和玉清師叔。
師父把她交給師祖之後,即不知去向。
玉清師叔跟周子瑜一起去了太原投奔當今聖上之後,也沒有跟著回京城,周子瑜只說玉清師叔在一次戰役中失去了蹤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不知所在。
所以,她不是不知道是誰,而是不敢去想會是誰。
周子瑜知道章錦還沒緩過勁兒來,就主動公布了答案︰「是玉虛道長!」
章錦猛地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表情卻已經透著驚喜︰「是我師父!你在哪里遇見我師父?他還好嗎?跟著你們一起回京城了嗎?」
隨即又泄氣道︰「師父要是跟著你回京城了,肯定會跟著你一起過來杏林館了,我真是笨,居然問這麼白痴的話!」
周子瑜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這是玉虛道長托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你的及笄禮沒有趕上,若是嫁人的話,無論如何都要趕來京城。」
章錦接過玉佩,托在掌心細細打量。
暗紅的玉石,雕琢的是最簡單的圓扣,奇妙的地方在于玉石上的血絲。
「怎麼還有這種玉石?」
「玉清道長說這是叫雞血石,佩戴可以闢邪,趨吉避凶。你有紅繩嗎?穿個線就可以戴上了。」
章錦從領口拽出她一直隨身佩戴的玉佩︰「瑜兄,我已經有這個了!」
周子瑜當然認得這塊玉,這是他們周家送給周家媳婦的聘禮之一,被他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章錦︰「錦兒,你一直戴著?」
「嗯,這塊玉一直保佑我,陪我度過了最難捱的時光。」
每當她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她都會第一時間把這塊玉佩抓在手上,方能慢慢再沉穩入睡。
「師父給我的玉扣,我會小心的收起來。」章錦從未見過雞血石,好奇的接過來左看右看︰「那我師父呢?」
「玉虛道長說他還有要事在身,秦王又急著趕路。我只來得及與你師父打個招呼,敘舊的機會都沒有。」
「我師父現在怎麼樣了?瘦了沒有?」
「豈止是瘦,頭發都白了。若是與師祖站在一起,光是看外表,師祖倒像個小徒弟,玉虛道長倒更像師祖輩的。」
章錦止不住的難過︰「師父這麼老了嗎?那是吃了多少苦?」
周子瑜嘆氣︰「錦兒,我還沒說完呢,玉虛道長雖然很瘦,但是,他是鶴發童顏。」
「什麼?」
「玉虛道長除了頭發是白的,面容與師祖差不多,看上去就是二十多歲的青壯年啊!」
「我就只跟著師父呆在一起不足兩個月,就被送到了師祖那里,若是再見面,沒人告訴我說那就是我師父,我可能都認不出師父來。」
「那你要認識多久的才能記得住呢?」
「起碼也要有個一兩年吧。」
「錦兒?」
「嗯?」
「你還不打算跟我說嗎?」
「」
「錦兒?」
「你不是說不問嗎?」
「如果你只是錦兒,我就不問。可是,你很快就是我媳婦兒了,我必須要很想問,必須要很想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