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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灶前灶後(十五)

翌日一大清早,穎娘抱著歪著小腦袋的果娘,同丫頭一道,將範老二、三秋、能耐、再興,還有阿芒送至門口。

阿芒將陪著他們前往保嬰堂,若是有可能的話,還希望能夠將他們送去武館雖然範老二難掩嫌棄之色,覺得他們膩膩歪歪的不敞亮,可阿芒同穎娘卻都堅持這麼做。

只此時穎娘望著他們手里僅有的齊眉棍,心里不免沉甸甸的,難掩擔憂︰「你們真的不考慮再帶些甚的嗎?」

雖說阿芒也說了,昨兒羅三爺就特地知會過他們了,說是武館包吃包穿包住,他們甚的都不必帶,到辰光只用帶個人去就成了。可真個連套換洗衣裳都不帶,這是不是也太……何況總是個念想。

範老二卻大手一揮︰「既是羅三爺特地囑咐過了的,那我們索性光棍到底好了。」

又執著齊眉棍挽了個花兒,瑟道︰「何況羅三爺還特地囑咐我們把家伙什都帶上,我估模著他老人家必是慧眼識珠,瞧出了我們兄弟的根骨悟性,打定主意要好好栽培我們,自是不會虧待我們的。」

視線根本不曾落在他身上的丫頭就在心里冷笑了一記,也不知道識的哪個「豬」!

範老二已是收起齊眉棍,朝著亦是無話可說的穎娘一揮手︰「快回去吧,外頭怪冷的。」說完就邁著大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四喜巷。

能耐、再興同三秋趕忙朝著他們擺了擺手,阿芒也朝著他們一點頭,道了句「放心」,跟了上去。

穎娘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一個接一個的轉彎,消失在巷弄的盡頭,方才還沉甸甸的心頭就一點一點的空了起來,半晌,回頭望了望仿佛一瞬間寬敞了起來的院落,鼻尖有一瞬的酸澀,長吁了一口氣。

離別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可她總要習慣,不是嗎?

丫頭也在心里長吁了一口氣,卻是慶幸道︰「總算送走了這個混不吝!只是可憐了三秋,還有能耐同再興,其實都是很好的人,卻恐怕這輩子都要跟在範老二身後給他擦**了。」

唏噓不已,卻是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竟在穎娘面前念叨起了「**」來,這也未免太不文雅了。又有些慶幸,幸好範老二不在家,否則被他听著了,必定又該同自己沒完了……

丫頭思緒萬千,臉上表情更是瞬息萬變,穎娘倒是沒有多想,不過卻覺得或許並不至于。

範老二其人,其實並不像丫頭所想的這般混不吝。

就想到了昨夜發生的事兒。

起初範老二要把全幅家私托付給她保管的辰光,她確實打心里是有些遲疑的,不免覺得自己恐怕擔待不起這樣大的責任來。

最終沒有拒絕,倒不是因為範老二的一句「交給你,我們俱都放心」。

而是穎娘心里很明白,除了他們,範老二興許也再沒人可以托付了……

點了頭,自炕櫃上取出下半晌剛買回來的筆硯同印章︰「那我給你打張條子吧,收條!」

或是看到她答應下來的緣故,範老二的落拓脾氣就又冒了頭,大手一揮︰「條子就算了,它認得我,我可不認得它!」

看著她不說話,才訕訕地放下手臂,嘟囔了一句︰「那行吧,听你的。」

不過之後在清點包袱里的銀子時,穎娘還是愈發感受到了賺錢的緊迫。

範老二他們也沒有多少余錢了,元寶、錁子、滴珠,七七八八加起來攏共也就百余兩銀子,就算武館里的一應開銷全免,也根本不夠他們往後成家立業的。

正想著她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待明兒送走範老二他們,就得趕緊把生計提上日程,趁著年節,看看能不能做筆買賣……範老二忽的從脖子里拽出一塊長命鎖,丟到她面前的炕桌上︰「喏,還有這個小玩意兒,是我自小帶在身上的,帶去武館或許不便,你也一並替我收了吧!」

既是長命鎖,就該隨身佩戴才是,穎娘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卻愣在了當地。

範老二已在問她︰「你知道我往後想當鏢師的吧!」

說完不待穎娘說話已是自顧自地道︰「那你想來也知道,鏢師就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行當,所以若我往後有甚的不妨,你就替我把它賣了,換了銀錢,分成四份兒,再興、能耐、三秋各一份,也就不枉他們喊我聲老大,至于還有一份兒,就留給麻餈果兒吧,算我對不住她,摔了她的大公雞……」

說完根本不等穎娘說甚的,就起身逃也似的快步離開了東套房,只留下穎娘愣愣地望著面前這塊掌心大小的赤金瓖紅寶石的長命鎖。

尋常人家,誰家用得上這樣貴重的長命鎖。就算豪富之家,能有這樣的手筆同底氣,也不敢給孩子戴這樣打眼的金銀,到辰光被宵小給盯上,怕是哭都來不及。

偏偏範老二還說這是他自小帶在身上的……

穎娘覺得自己似乎是握了個燙手山芋在手上,卻又不能立時找了阿芒來商量。

不過一夜過來,穎娘心里倒是想明白些許了,管它是金是銀還是寶石,她只消知道這是範老二的長命鎖就成了。至于範老二說的那個可能性,如果真的不可避免的會有那麼一天,那麼,她會照做的……

只不過現在想來……或許這樣說來並不吉利,可留下遺囑這樣的事兒,似乎能夠審視一個人的人生,也能夠審視一個人。

他們,都不是單為自己而活的人……

穎娘空落落的心頭又一點一點被填滿,同丫頭一道關門進屋,剛剛跨進廚房的門檻,就听到了扣門聲,丫頭從雜物間里出來開門︰「莫不是忘了甚的物什?」

穎娘听著不疾不徐的叩門聲,腦海里卻下意識地浮出一個人影來︰「似乎是秦家的十八兄。」

丫頭半信半疑地開了門,竟然真的是義十八。

手里提著一籃子白芹的義十八總算拜望過一眾長輩,今天是特地過來看望他們的,一進門就極盡溢美之詞地稱贊酥糖同他們的手藝︰「比我吃過的錢德隆的酥糖還要來的細膩,入口即化,半點不噎人,可見人外有人天外頭天……」

夸得穎娘都手腳都不知道該怎的放了,義十八又指了那籃子白芹同他們道︰「這就是咱們回來那天瞧見的白芹,咱們崇塘還有兩天才會上市,我先拿些過來給你們嘗嘗鮮。」

這就輪到丫頭不好意思了,他是大概其知道市面上秦白芹的大致價格的,何況他們能夠如此順遂地在崇塘落腳,全靠義十八諸人的不吝相幫,哪里還好意思收下這樣貴重的禮物。

只義十八連口茶都沒喝就要先走︰「我方才老遠就瞧見梁芒老二他們了,似乎是往保嬰堂去,我正好陪著他們去趟武館,就先告辭了。」

說著把籃子遞給丫頭,打了個招呼就先行離開了,之後直到日上三竿,才同阿芒一道回來。

喝了口熱茶,告訴穎娘同丫頭︰「你們放心吧,我看他們還挺能適應武館的訓練生活的,既是這樣,只要肯下功夫,總能學到真本事……」

阿芒也朝他們點了點頭,穎娘一直懸著的心略略放了下來,就听義十八倏地問他們︰「範老二他們算是有了出路了,那你們呢,往後可有甚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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