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過李清淺的面龐,只見她面色平靜,並沒有一絲絲因著甫一回府,自家女兒的大丫鬟給她下馬威的怒意,甚至嘴邊還帶著一抹淺笑。
秋葵不敢再抬頭,只听她依舊溫婉,和煦地說道︰「說吧,你畢竟是暖暖的大丫鬟,若是受了委屈我會酌情幫你的。」
秋菊忙抬起了頭,卻不敢直視李清淺,一雙小眼楮只睜得溜圓。
只听她說道︰
「多謝二女乃女乃寬宥,昨晚上小姐見您閉門不出,回來昏睡了許久,睡夢中一直喊著‘娘親,別走!’
‘娘親,別丟下我’,那樣子讓人看了真是心疼極了,
今日夫人您回府了,奴婢從未見過小姐那般高興。」
秋葵疑惑地看著秋菊,繞了半天,難道秋菊這丫頭是想要溜須拍馬?
秋菊並不在意秋葵的目光,只是繼續說道︰「二女乃女乃您不知道,我們小姐對您有多孺慕,您從前用的物件兒,日常的擺設,小姐全都原封不動,就連您從前用的奴婢,無論是犯了多大的錯,小姐也不過是一笑而過。」
秋葵心中隱隱有些明白,她不由想起了方才在門口打探的那個小丫頭,秋葵識得那個是跟秋渠手下的。
「哦,我身邊之人?是誰?」
李清淺目光銳利地盯著秋菊,恍惚中,秋菊仿佛看到了林暖暖的影子,
她不由在心中暗想︰小姐的性子倒是很有幾分二|女乃女乃這般外柔內剛的樣子。
面對李清淺若有所思的目光,秋菊月兌口而出道︰
「就是秋渠姐姐嘍。」
秋菊這個丫頭,從來都不覺得告人狀有什麼不對。
她眼楮雖小,卻閃著灼灼的光,只見她薄唇一抿,眉頭微皺,開口就將那天的情形講了出來。
「明明是我們小姐讓她回去歇著,可她卻非要往那徐郎君身邊兒竄;跟李大勇家的大妞兒,當著眾人的面就爭執不休……
這不,就算是如此,我們小姐也沒忍心說她,不過是好吃好喝供著,還說‘秋渠姐姐,你好好歇歇。」
秋菊的嗓音有些啞,听上去,卻讓人有種莫名的信賴。
李清淺也有些乏了,她倚著身後的闌干,溫和地看著秋菊︰
「原來是秋渠,還有呢?」
秋菊茫然地看著李清淺,愣了愣才說道︰
「沒有啊,就只有秋渠啊,二|女乃女乃求您救救奴婢,若是小姐知道奴婢如此,定不會饒了奴婢的。」
李清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見秋菊這個丫頭居然「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發後又道︰
「要不然二|女乃女乃您就責罰我,罰我一天不許吃肉?」
話一說完,秋菊像是立刻後悔一般捂住了嘴|巴,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李清淺像是沒看到她的那番舉止,只抬頭看了看遠處那若雲蒸霞蔚,燦然在枝頭綻放的紫玉蘭,想起了自己從前跟林暖暖說過的話︰
「娘親,您除了荷花,還喜什麼花?」
「還有玉蘭!」
「白玉蘭?」
「是紫玉蘭,不過文人曾將紫玉蘭比作白玉蘭的僕婢。」
原來暖暖她都記得!
李清淺的心中一陣暖暖涌過,原本還以為七年過去,林暖暖會記不得她,
可昨晚上,不過是驚鴻一瞥,自己的小暖暖非但認出了她,還心無芥蒂地喚著了她,
只是自己,當時居然就關起了門!如今才知道不僅如此,她的小暖暖居然連她從前說的話,俱都記著。
李清淺只覺得春天的日頭有些晃眼,她忙眯起了眼楮,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女乃女乃,您是不是乏了,要不要回去歇著。」
秋葵見狀,忙關切地問道。
「不用,」
「二|女乃女乃,您要不去宜蘭亭里歇歇?。」
所謂的宜蘭亭,不過是闌干對面的一個小亭子,由于是建在馨園東邊角落,只是為著林宇澤和李清淺立于樓上也可看到荷塘,故而就將這個宜蘭亭,就建在了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邊,里面只放了個躺椅。
李清淺確是有些乏了,她點了點頭,在秋葵的攙扶之下,走至亭子,坐于躺椅上,微眯著眼楮……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秋葵接過小丫鬟手里的毯子,輕輕地蓋在李清淺的身上,然後就悄悄地推至了亭子邊上。
待秋葵和秋菊走後,李清淺這才睜開眼楮,看了眼四周,她發現原來這個亭子旁邊緊靠著水邊居然植了一株大大的芭蕉。
「雨打芭蕉,靜看荷!」
李清淺輕輕地念出這句話,心中嘆了一口氣,
「暖暖,我的小囡囡!原本你長大了,就不會再粘著娘親,卻不成想,你還是從前的那個小暖暖,娘親說的每一句話,你都還記著呢」
「娘親,為何您要在荷塘邊上種芭蕉,王嬤嬤說,不易成活呢。」
「好囡囡,你想,若是栽種再此雨打芭蕉,靜看荷。如此豈是很不入畫?」
李清淺的思緒漸漸飄遠,開始瞌睡起來,迷迷糊糊中就听到前頭那兩個大丫鬟正在竊竊私語著︰
「秋菊,你怎麼回事,怎麼什麼事情都跟二|女乃女乃說啊。」
李清淺眯著眼楮,遠眺著前頭波光粼粼的湖面,迎著和煦的微風,靜默的听著。
此時,耳中又傳來秋菊低低地聲音,李清淺的嘴角微翹,暖暖的大丫鬟倒是很有幾分純真。
「秋葵姐姐,你怎麼總是瞪我?」
「你不要說話!」
是那個老沉持重的秋葵在低聲呵斥秋菊。
「秋菊姐姐,誰叫那個秋渠總是耀武揚威的。」
倒是難得,這個秋菊居然不是草包,還能咬文嚼字說上一二。
「怎麼耀武揚威了,人家本就是二|女乃女乃身邊的人,豈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比的。」
待秋葵平和低沉的聲音停下,李清淺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又繼續听下去。
「哼,我不是跟她比,我是替我們小姐生氣。」
李清淺听出這是秋菊的聲音,她不由點了點頭,
這個愣頭青似的秋菊,說的這番話倒是真的,昨晚面對自己和林宇澤,這個秋菊可是一點兒也不懼怕的就將他們夫婦二人說的是面紅耳赤。
「你小聲點兒,二女乃女乃一會兒該醒了。」
李清淺索性閉上了眼楮,繼續靜靜地听著。
「那天我們小姐讓秋渠下去,秋渠居然說我們小姐巴不得找不到二爺、二|女乃女乃,如此小姐就可當家做主了,
這般誅心之言,你卻不讓我告訴小姐,還有那天,她對徐郎君那般舉止輕佻,我們小姐的臉都要被她給丟盡了,
就算是如此,小姐也不過是讓她歇幾天,也未忍心責罰,她倒好,非但沒有只言片語感恩,還說那些!……你說她都說的那叫什麼話!」
秋菊是個急性子,說著說著嗓音漸漸就大了起來,
秋葵忙回頭看了眼李清淺,見她還是閉著眼楮,一時也不知她醒沒醒,只好壓著嗓子說道︰
「別說了。」
「她都說出那般話,還不準人家說?就因為她是二|女乃女乃的人,我們小姐不提攜她,就是不孝?,她「
「秋葵,回屋吧。」
秋菊的話未說完,就听到了李清淺平靜的聲音從亭子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