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做到的。」
于偉的聲音听起來倒很冷靜，而他身邊的孫興則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非常有效的小技巧，卻難以被人察覺。」鳳十七找了個地方坐下，悠閑的靠在椅背上，雙手敲擊著桌子，好像在給自己打著節拍︰「李亦杰在第一賽季最後局的比賽中，使用的是他最擅長的勇士，暗影刺客中的神隱天賦……」
關于當初暗橙戰隊為什麼會失敗，光九一論壇上，討論的帖子就不下數千條，可是，哪怕時至今日，還有人分析選手本身的天賦選擇和團隊配合的時候，全部得出的是一個相同的結論︰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可是還是輸了。
沒有原因的輸，比知道原因的輸更加可怕。
連續三場的比賽失利，永遠有如一把鋒利的巨斧，高懸在暗橙戰隊的頭上，稍有不慎，繩斷斧落，就會將暗橙戰隊徹底斬首。
「李亦杰不愧是聯盟中的頂尖選手之一，對勇士的掌握和理解非常全面，而且，暗影刺客，又是他的招牌勇士，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神隱天賦的技能多，而且特點非常明顯，那就是……」
「所有的技能之間，是有關聯關系的！」祁容華的臉色恢復了一些，可是，卻依舊惡狠狠的接過了鳳十七的話。
「沒錯！」鳳十七聲音突然大了︰「當第一個大招點出來之後，後面要選擇優先出的技能，或者什麼技能不點，都是非常講究的，因為，神隱的技能樹，有三個分支，而三個分支之間是相悖的。」
「可是，」于偉皺著眉問道︰「賽後就算如此，我們還是正常的分析了比賽為何會失利，也放了比賽時候的視頻，數據我們也看了，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啊。」
「嗯，所以我說，李亦杰很大膽，用的也是小技巧。技能，他不是沒有點，而是開啟技能和釋放技能的時間！」鳳十七篤定的道。
其他人听到這里，坐直了身體，準備听听鳳十七之後怎麼說。
此時，鳳十七起身，從訓練室中拿了一台筆記本，將隨身攜帶的u盤插進去，打開一個視頻文件，里面播放的，就是第一賽季總決賽最後一場比賽的畫面。
鳳十七快進，到了比賽進行到十五分鐘的時候。
「2路的角色，不用我說明，你們也很清楚，是統籌大局的關鍵所在，尤其是團戰，組織團戰，怎麼讓隊友全身而退，擊破對方，都需要2路選手來創造這樣的機會。可是，你們仔細看……這是你們第一次團戰的場景！」
鳳十七將團戰的畫面重復播放了三次，雖然人都湊了過來，可是，眾人的臉上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電腦屏幕太小，看不清……」有人漲紅了臉，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便想出來這麼一個理由。
「是，我也覺得看不清。」有人附和。
就連三個教練也連連點頭。
「那麼，」鳳十七微笑︰「去八樓會議室。」
「好！」
……
會議室的大熒幕上，藍光畫質，投映出的，依舊是那一場比賽的情況。
鳳十七又放了三遍，可是她看看下面坐的一群人，都還是一頭霧水，不明就里。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樣，看不出什麼問題？」劉春滿臉尷尬的開口，回頭看一眼隊員們，連同蘇洛寒在內，都怔仲的點頭，滿臉疑問的看向鳳十七，尋求解答。
「好吧。」鳳十七無奈的攤手︰「那我再放一邊，不過這一次……」
鳳十七將開團那一瞬間的畫面放慢了一倍，兩倍，三倍，直到八倍……
終于，有一個驚聲喊了出來！
于偉驚訝的看著畫面上的那一刻，眼神復雜︰「這，這是！」
「沒錯，我記得那個時候的語音，李亦杰說的是，我有大，可以開，對吧！」鳳十七看向端坐皺眉的三人。
「我……不記得了。」祁容華听到鳳十七如此問，雙手搓了搓臉，頹然的回道。
「那個時候的細枝末節，也只有我，將全部的資料都分析了之後，才能展現在你們面前。」鳳十七淡淡的說︰「可是，那個時候，在開團的時候，他並沒有把大招點出來，反而是到了團隊末期，你們頹勢已現的時候，他才交。」
「是，沒錯，開團的一瞬間，暗影刺客並沒有交可以控制對手的大招，暗影束縛，反而用了一個與大招動畫效果非常相似的技能，而且，還放空了。」鳳十七指著屏幕上顯示出的那一幕，又調出了另外一個畫面︰「你們不怎麼接觸敏捷型勇士，可能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如大家所見，暗影束縛的釋放動畫是這樣的，一道匕首先射出去，然後緊接著才是一團黑霧。」鳳十七演示的很慢，一幀一幀，就是為了讓會議室所有的人看清楚。
「然後，是暗影刺客的小技能，鬼霧。可以看到，並沒有匕首動畫，但黑霧確實相似的。」
所有人瞬間明白過來了。
暗影束縛的作用，是可以將敵人定身1秒鐘的，可是鬼霧呢，只能干擾敵人視野。
這兩個的區別，簡直太大了。
在競技比賽中，一秒意味著什麼，在座的職業選手全部心知肚明。
有的時候，就是生和死，勝利和失敗的區別。
但還是有人難以置信︰「可是，他這麼做，並不能影響大局啊！」
鳳十七看著那人天真的表情，並未說話，因為于偉開口了︰「不，如果很多小的區別積累到一起，那麼，就是能決定比賽勝負的質變了！」
「是的。」鳳十七點頭道︰「團戰一開始的交手，基本就能判定這一次是不是對自己劃算，除非某人有特別驚艷逆天的操作，否則，李亦杰的這一點點變化，就足以影響接下來的比賽走向。」鳳十七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更可況，他還做了不止一次。」
「那場戰斗，一共進行了四次團戰，李亦杰看似出力，但實際上，卻是將整個團隊帶入到一種非常弱勢的處境之中，而一旦頹勢出現，皇冠就如同猛虎一般，瞬間將暗橙吞噬掉了。」
但還是有人不信的問道︰「那他這樣做，怎麼能瞞得過最後的數據統計呢？」
「數據統計？」鳳十七冷笑一聲︰「數據統計，統計的是整場戰斗經濟、輸出，而且，數據是可以偽造的。李亦杰很聰明，他知道如何將幻影刺客的數據做的很漂亮，他每一個該點的技能也點了，每一個該盡力的點也看似盡力了。只不過，技能點的時間不對，盡力也並沒有起到作用！」
「而且……」鳳十七又緩了一下，讓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的身上︰「他並不需要真的瞞過系統，就算官方真的知道，也不能說，因為，他並沒有違反游戲規則，而且，競技比賽的不可逆性，暗橙輸了就是輸了！他需要瞞的，從始至終，只有那場比賽，跟他並肩作戰的4個人，哦，還包括可能隨時上場的替補，也就是大興。」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有人不相信的問道。
「是。」鳳十七點頭︰「我說了，很簡單，小技巧，卻高效。」
「我的天啊！」剛滿十八歲的少年，管濤toto難以置信的喊道︰「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做到？」
「小子，你要是對一個勇士的掌握到達了一定的程度，你也可以做到。」鳳十七回道︰「可是，你們跟李亦杰的區別就是，他會往這方面做小動作，而你們不會！」
「因為……」蘇洛寒站了起來，緩緩的說道︰「我們是隊友，是並肩作戰的伙伴，根本就不會做這種背後捅刀子的小人行為！」
「對！」
「對！」
「對！」
每個人都在附和。
李亦杰的行為，震驚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三個教練。
可是，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祁容華黑著臉，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們老板沒錢嗎？難道俱樂部對他不好嗎？難道，我們一年的相處都是假的嗎！」
「嗯，關于這件事，其實我是從將近一年的監控視頻，才理出了一個大概，而且，順便去詢問了老板。你猜老板怎麼說？」
「怎麼說？」
「怎麼說？」
「對啊，怎麼說？」
這一次，是其他人非常感興趣的，一個接一個的問道。
「都安靜！」祁容華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大聲的吼道。
「好了，」鳳十七攤手︰「你們別著急，某人很想知道，李亦杰為什麼會背叛。」
「祁容華你听好了，這件事情會發生的原因，從李亦杰的角度出發，一共是兩點。第一，為錢；第二，他受夠了你們！」
「就這樣？」
「就這樣！」鳳十七繼續道︰「你以為，需要一個人背叛的原因很復雜嗎？多少人，只為了第一點，就可以拋棄父母子女、背叛兄弟，就可以將其他人都拖到看不見的深淵里！」
「那要這麼說，李亦杰還算是好的？」有人冷哼。
「不！他更壞！」蘇洛寒說道。
「沒錯。他貪財就算了，還是一個為了讓自己良心上過得去，給自己找借口的小人！」
鳳十七慢慢的走著，在會議室里繞圈圈，運動鞋踏在地上發出的悶響，被安靜的會議室放大，但很快就消失。
呼吸，除了呼吸，大家不知道該做什麼，看著鳳十七，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那麼，李亦杰是怎麼為自己找借口的呢？」鳳十七笑著，在屏幕上點出了五個畫面︰「一次是團隊訓練，于偉將李亦杰和當時跟他吵過架的大石放在了一組，他心中記恨。一次是他听到有人說他壞話。一次是一次團戰吧，于偉你去救了祁容華，沒去救他，讓他死了，還有一次……」
「你別說了！」祁容華覺得他們當初居然被這麼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害成這樣，真的特別不值︰「他是不是有病啊！」
「嗯，或許是吧。但是事情的起因，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因為，當初定隊長的時候，定的是于偉不是他嘍。」
「哇，他真是有病！」祁容華苦笑︰「隊長是經理、教練和老板的決定，再說了，當初，也是經過大家同意的啊！」
「嗯，表面兄弟嘛。」鳳十七道︰「而且，我問了老板，老板在事情發生之後，就知道是李亦杰搗鬼，那麼，既然他想走，就讓他走了。所以，他會讓暗橙戰隊堅持下來，也一直沒有放棄暗橙，相信終有一天，暗橙會重新站在聯盟之巔。你們呢？」
但眾人卻沉默了，他們的心情很復雜，這是全部的真相嗎？當年如日中天的暗橙俱樂部，就這樣被一個小人推入了谷底？
不，不是的。不僅僅是他，他不過是讓他們輸了一場最重要的比賽，電子競技，只有勝利者才能被記住，只要你輸，你就什麼都不是。
可是，難道每一個懷揣夢想成為職業選手的少年都一文不值嗎？
在場的，大多是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的心底同時響起了這麼一個疑問。而這種表情，鳳十七在很多人的臉上見過。
迷茫，對自己的迷茫，對未來的迷茫，對世界的迷茫。
她輕嘆一口氣，決定還是說幾句話，有的時候，「嘴炮」會很有效。
「雖然當年的罪魁禍首是李亦杰，可是，只是輸了一個比賽而已，其他人的對暗橙的謾罵和抵觸，才是暗橙真正跌落到谷底的關鍵，如果，那個時候，粉絲會寬容一些，或許，暗橙現在都不會成為這個樣子吧。但是，這就是現實，人們永遠只能記住勝利者，這是殘酷而冰冷的現實。可是，難道就因為這個現實，你們就要拋棄自己的夢想嗎？」
「殘酷的現實，和溫暖的夢想，有多少關系呢？沒有！因為，現實你沒有辦法改變，這就是人！但是，夢想，卻是靠自己努力，就算沒有實現，又怎麼樣呢？你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所以，你們怕什麼呢？就因為現實太殘酷，你們就不去努力實現夢想嗎？但是，說白了，現實和努力實現夢想又有什麼關系呢？那不過是你們逃避的借口罷了！」
「這樣，你們跟李亦杰，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