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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在草原上發現了一只小狼,高古達拉弓放箭,射出鳴鏑,有幾個士兵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只小狼,射死了,這麼多人也分不到肉,沒意思,于是就這麼傻傻的坐在馬上看著箭雨飛過去,而他們並沒有什麼反應。

每枝箭上都有對應士兵的姓名,一陣箭雨過後,高古達下令收集箭矢,五千人的隊伍,收到了四千七百枝箭,親兵對著箭枝喊人名,喊到名字的,便離隊站在另一邊。

箭矢慢慢減少,最後只剩下三百人站在那里,他們有些無措的彼此對望,當時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會是他們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眼。

「未隨鳴鏑射箭者,殺!」高古達一聲令下,這三百人的鮮血染紅了這片草原。

過了幾天,高古達又將這四千七百名士兵召集起來,這次不是打獵,茫茫草原上,只有一匹馬,那是跟隨高古達許久的戰馬。

高古達將鳴鏑射向了他最喜歡的那匹烏雲蓋雪,一聲淒厲長嘯劃破天空,被上次那片鮮紅草原嚇怕的士兵眼疾手快,齊齊的跟著高古達的行止拉弓放箭。而另一批人則想,只怕是朔定王爺被馬摔了,一時心氣不順,過幾天萬一等他想起來了,要追究所有跟著射箭的人怎麼辦,于是,機靈的他們沒有射箭。

而那一天的夕陽,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看見的最後一次落日。

沒過多久,士兵們再一次被集合起來,他們不知道,這是高古達所做出的升級版訓練,這不只是服從和武力,而是對他們人性的考驗高古達的鳴鏑對準了他最寵愛的女人。

經過了前兩次的教訓,絕大多數人都隨著鳴鏑將自己的箭射出。但是,還有一些人無法下手去殺一個人,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北燕人,她不是敵人,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是那樣的漂亮,她是高古達最寵愛的女人。

遲疑的士兵們,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經過這一次之後,還有四千五百人活著,這些剩下的人,都唯高古達的鳴鏑指向是從。

但是這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

高古達早已旁敲側擊過北燕皇帝的想法,北燕皇帝太小,掌握北燕朝中大小事務的是攝政大親王高玄武,他很年輕,也是銳意進取,早就煩透了雲安親王這些老古板圍著自己叨叨個不停,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高古達已听明白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

就在一次打獵活動中,鳴鏑再次響起,目標不是獵物,而是雲安親王。

在北燕這種地方,就算是子殺父,弟弒兄,在當時的北燕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他們只追隨著最有力量的王。

高古達的行為,在北燕皇族中沒有听見任何雜音,大家就這麼習以為常的給咽下去了。

當時的北燕周圍,還有一處名為鮮達的強大勢力,他們听說當時北燕掌握兵權的雲安親王死了,都認為這是一個機會,認為北燕國中已經無將可用,于是便有意挑釁。

鮮達派使者前來說︰「听說貴國雲安親王有一匹馬,我們大王很喜歡,想問問貴國是否可以割愛。」

群臣們議論紛紛。

可是他們等到的,卻只有北燕來勢洶洶的大軍,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鮮達王便已身首異處,做了高古達的刀下之鬼,從此鮮達的土地和人口皆被劃入北燕境中。

自那之後,北燕便處于休生養息的狀態,此次動兵,顯然是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蕭燕然想起隨鳳歌一同前往西夏的「關林森」說在西夏看見了北燕的使節團,還有大親王高玄武曾經以商人的身份在豐縣停留數月,便知此戰必是一場硬仗。

玄鐵營現下的兵力,就算加上豐縣縣城里的那些老弱婦孺,也不過是一萬七千人,精兵最多有四千,兵力懸殊實在太大,對手亦是強悍非常,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勁風吹起大漠中的風沙,雙方之間的空地上被一層淡淡的黃色籠罩。

蕭燕然坐在城中,數日不眠不休,使他原本英氣逼人的硬朗臉龐上多了幾分憔悴之色,眼神卻是犀利依舊,如同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他的下巴也尖削了許多,輪廊更加分明,臉上神色卻依舊是從容與鎮定,為將帥者,自當胸有驚雷而波瀾不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即使是現在強敵犯境,自家兵力如此明顯的處在劣勢,就算是如此火燒眉毛的凶險,也不能讓他的情緒動容一分一豪。

「齊思他做個斥侯還可以,要說做前鋒,他壓不住場面,管城,你馬上去右側甕城接替他,那里會是北燕的主攻方向。」思考了許久,蕭燕然轉頭低聲說道,聲音還是那樣的平和悅耳,語氣里卻是透著傲視沙場的氣魄和沉著的風度,「還有,沒有更多的兵力了,右甕城要守多久,你也該知道,還有,如果不能讓北燕人吃點虧,你也別回來了。」

「末將遵令!」

管城當下便推門而出,向甕城而去了。

蕭燕然又靜靜的站在沙盤前,在沙盤上,緩緩地插下一只小旗。

大恆雖是幅員遼闊,在東方大陸,除了北燕之外,便是大恆的國土面積最大,但是,北燕的許多土地並沒有人居住,這也是游牧部落的一個特性,因此,事實上,還是大恆的國土使用率更高一些。

但是,大恆雖富,卻沒有足夠守住這位富貴的足夠兵力,曾經,大恆的武力也是足以橫掃東方大陸的啊,直到……

那一年,麒麟將軍劉觥弈被殺,

那一年,寒山鐵騎精英將士流落四方,

那一年,再也沒有人願意讓孩子習武,

那一年,大恆人以儒生冠為榮,以武將纓為恥,

那一年,同品官員,文官在殿內得見天顏,武官在殿外遙遙朝聖,

那一年,大恆修起了牢固的關城與長長的城牆,認為這就可以擋住馬快無腦的北燕人,

那一年,邊關士兵的待遇再無人關心,一落千丈,唯有因罪充軍流放之人,留在邊關,其余良民,無一人願意戍守邊關,大家都喜歡繁華城市的紙醉金迷。

如果不是因為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蕭燕然此時也不會在這里吹風,而是在京中某處溫柔鄉,某一位或是幾位溫柔美貌的女子懷中听著小曲喝著醇酒。

為了防止鎮守邊關的武將起兵造反,所有精兵都在京師之中,或為城衛,或為禁軍,邊關雖空有人數,但充軍之人無心戀戰,被貧困所迫不得不從軍的人更加畏懼死亡。

戰力?開什麼玩笑。

除了蕭燕然的親兵,其余邊關中人,都很緊張,如果不是北燕有屠城前史,投不投降都是一個結果,只怕早就有人偷偷開關獻城了。

可是蕭燕然即沒有說一些激勵人心,說我們一定能贏的話,也沒有哀聲嘆氣,愁雲慘淡,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此時,他攜了一卷閑書,尋了一處能曬著太陽的地方,慢慢翻看,那卷閑書,還是「關林森」從律王府拿來的,作者大名在扉名上大拉拉的掛著︰「吉羽片光」,大約也就是蘭陵笑笑生,悼紅齋主人的意思。

來來往往的士兵看著自家主帥正曬著太陽,看著一本名為《玉香閨閣記》的書,悠閑的好像身在京中某個大官家里的書房里,頓時心中也定了下來,主帥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每臨大事備有靜氣,京中的那個人曾經當著蕭燕然的面說過,這種八風不動,萬事不驚的冷冰冰的平靜會讓人從骨子里生出一種害怕的感覺,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感情,還是不是人。

前幾撥的攻擊果然從右甕城開始,管城一直堅守著,沒有後退一分,守城的將士折損大半,箭矢亦將盡,從山中收集來的石塊也早已被投擲地所剩無幾,而對面北燕的士兵卻如同旱災時的蝗蟲,鋪天蓋地,殺之不盡。

高古達在馬上昂首而立,雖然打下大恆的進度延遲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會在京師附近遇到阻礙,沒想到,在第一站的豐縣就遇到了這樣硬的難啃骨頭,但是,他並不在意,從高玄武的情報中得知,現在守在豐縣玄鐵營的將軍是一位年輕有為的人,他似乎有過很不同的過往,也許,與那個傳說中的軍隊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現在出現任何變數,也都不足為奇。

高古達雖已多年不曾親臨戰場,但是融于骨血的那股勇猛,卻不會因此而被消磨。

面對如此膠著的戰況,他泰然自若,一面下令手下弓箭手一波一波一輪流對守在城牆之上的大恆守軍進行攻擊,壓制了守軍向下投擲防御武器的行為,同時還派人挖掘河道,如果從上至下的打通了地下暗河,然後再往里下毒,那麼玄鐵營,連帶著豐縣城中的人口,將無人生還。

北燕有的是人,有的是時間,他們日夜不停,人手充裕,輪班替換,而大恆軍隊卻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戰了。

戰爭,打的不僅僅是士氣,更是在燃燒國力。

城中的守軍不僅僅要防備著從下面射來的冷箭,還要尋隙阻止挖暗河的北燕士兵,在高古達無休止的車輪戰之下,大恆士兵已筋疲力盡。

在一個黃沙漫天的下午,一支北燕軍隊帶著攻城武器,撞開了右甕城的城門,頓時北燕士兵如潮水般涌入甕城之內,與守城的大恆士兵殺在一處。

城中的大恆士兵早已疲憊不堪,帶領著這支攻城軍隊的人是高古達手下有名的悍將也速奇,此人身形壯碩如鐵塔,聲如洪鐘,一聲厲喝,似乎大地都在搖晃。

他一殺入陣中,管城好不容易才約束起來的防守線頓時土崩瓦解,士兵們就好像山上的枯草,被他砍殺。

管城躍上前,手中長劍與那柄巨形厚刃闊葉彎刀撞在一處,勉強能招架得起,劍身不斷顫抖,似乎可以听見劍身正發出碎裂的聲音,管城咬緊牙關,硬頂著,整條手臂已分不出更多的一分力氣,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柄彎刀向自己壓下來。

「啊哈?你就是大恆國的將軍嗎?真有意思,你這樣的玩意兒都能當將軍,你們大恆國里都是娘們兒嗎?是個帶把的就能當將軍?」也速奇一臉輕松,嘴上還在放言嘲笑,他雙臂輕輕用力,竟將管城彈出了兩丈之遠,摔在地上。

「哈哈哈,真是廢物!大王說的沒錯,讓你們這些廢物佔著這麼好的地方,真是糟蹋了這麼好的地方!!你們這些小羊羔,就該給我們北燕做奴隸!」

管城已在右甕城苦守了整整十天十夜,在這段時間,他連合眼的時間加在一起都不超過五個時辰,再加上城中早已糧食短缺,已經有數日,月復饑難耐之時,他只以白水充饑,實在眼前冒金花了才會喝兩口只有幾粒米的稀湯,盡量把食物留給更需要的士兵。

方才被也速奇重重一摔,半天都沒能爬得起來,也速奇如一陣風般的揮刀趕上,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只見他手起刀落,管城心下一片絕望,他已無力反抗,就這麼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向自己頭上劈下,隨著刀鋒而來的破空之聲,他已經可以清晰的听見。

此時忽然听見也速奇痛呼一聲,他緊握著彎刀的右手竟然松開了,那柄刀直直的掉落,管城迅速一滾,彎刀落在地上,發出了沉重的一聲悶響。

「哪個混蛋王八蛋只會躲在旁邊偷襲?!」也速奇大喝,管城看見,他緊緊地捂著自己右腕的手指縫中已滲出了鮮血。

也速奇從手腕上拔下一枚銀針,針體閃著瑩瑩的藍綠色光芒,也速該感覺到一股麻痹之意飛快的從自己右手腕受傷之處向上躥,傷口隱隱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他知道自己這是中毒了,只見也速奇用腳尖抄起落在地上的彎刀,左手穩穩接住,不假思索,揮刀狠狠向自己的右腕砍下去,一時間,鮮血四濺,一只粗壯的右手落在沙地上,還跳動了幾下,似乎是對于離開身體的不舍。

也速奇用力將自己衣服的下擺扯下,撕成一條,緊緊將傷口扎緊,止住奔涌的血流之勢,他大喝道︰「無恥鼠輩,快出來給爺爺受死!」

「無恥鼠輩翻山越嶺侵我大恆,偷偷模模襲我玄鐵營,罵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臉也在隱隱作痛呀?」不遠處,一個相貌英俊的男子坐在高處的欄桿之上,看著也速奇微笑。

他的手里拿著一枝銀色的圓筒,不消說,這枚毒針就是從這枝圓筒里射出來的。

「啊!」也速奇轉身再次向管城砍去,能砍死一個是一個,多砍死一個算是賺的,一條人命給他的手陪葬,也不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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