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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參與真正的戰爭,關林森不是沒有想過,卻沒有覺得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畢竟二伯父叛逃往北燕這件事,可稱得上是關家全族上下數百口的恥辱,關家人將心比心,若自己是皇帝,也不可能讓這樣一個有黑歷史的家族再執軍權,倘若是執掌軍權的人里通外國,與二伯父里應外合,將所守關隘拱手相讓,那麼整個大恆將危如累卵,沒人會冒這個險。

就在關家人已經死了這條心的時候,鳳歌卻讓關林森留在蕭燕然身邊,听憑調遣,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憑關系隨便塞一個小兵到邊關,但是關林森與蕭燕然心中都心知肚明,這是鳳歌以儲君大公主的身份,要給關林森一個機會,讓他得以以軍功晉升。

待鳳歌與林翔宇去得遠了,蕭燕然輕咳一聲「咳,那個,听說你是關海澤將軍的後人?你會些什麼?」

「十八般武藝皆有涉獵,也曾習過兵法。只是從未真正踐行過,願在蕭校尉鞍前馬後效勞,學習行軍打仗之道。」關林森向蕭燕然一拱手。

蕭燕然笑著擺擺手︰「不必客氣,既然是大殿下托付,我必傾囊相授。」

「多謝蕭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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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幽長地道中,鳳歌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回到縣衙,她站在院中,怔怔地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斗,城中,還是一片靜謐,熟睡中的人們完全不知道,整個豐縣已被北燕人包圍,一場兵燹之災,即將降臨在自己頭上。

「那只從西夏帶回的鐵傀儡,你研究的怎麼樣了?」鳳歌問道。

林翔宇面露難色︰「工藝十分精巧,我將它拆開之後,發現內部零件需要由多種鍛造工藝打造,以豐縣城中的力量,不足以完成此事。」

「唉,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若是北燕人來得再慢一步,便來得及將造型圖發至京師工部,工部那些人,一定可以將它迅速復制出來。」鳳歌撫著額頭,心中滿滿的遺憾,如果有鐵傀儡,就算玄鐵營的士兵人數不夠,也可以用這些力大無窮,不知畏懼,不知疼痛的鐵傀儡補上,著實可惜。

看出鳳歌一臉的不甘,林翔宇總算是想起來一個好消息可以讓她稍微高興一下,她在石岩偷抄來的新型火器研發圖中,有三樣可以復制,以豐縣現有的力量,有兩樣可以制出十件。

那三樣是連珠炮、床子弩,還有遍地紅。

大恆現在已經有石炮,即是將石頭掏空,在里面填充火藥,再由機簧彈射出去,落在敵人陣上,造成敵人傷亡,只是裝填速度過慢,往往只來得及發一炮,在填第二炮的時候,北燕人的騎兵便已經沖到近前,石炮便不能用了,有了連珠炮,可以連續發射出三炮,第二梯隊可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讓石火彈連續彈射出去,壓制北燕的騎兵。

床子弩是一種強弓硬弩,過去想要讓弓弩射出夠遠的距離,必須要將弓床做得夠大,大恆國最大的弩機,需要五個人同時拉動,才能將弩弦上緊,十分費事,而床子弩則通過烈火油驅動內部齒輪運轉,就算是女人或小孩,都可以將床子弩的弩弦勾上,這一改進,將大大的提高人力的運用,不僅僅是男人,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可以上陣殺敵。

至于遍地紅,便是將火藥與烈火油混合的一種制作炮彈的方法,被床子弩或是連珠炮彈射出去之後,它會在半空中炸裂開,如漫天火雨,落在敵人頭上,將敵人連同他們的陣地,燒成焦土。只是這遍地紅的成本著實太高,大恆本身也不產烈火油,想要達成漫天火雨的效果,那得將大恆國庫中所存的烈火油一半給盡數調出,因此遍地紅不在林翔宇的研究範圍之內。

虎子趴在院子里百無聊賴得搖著尾巴,鳳歌與林翔宇在書房里商量了整整一夜,燈火未熄。

天色未明,代替四象觀的鐘聲叫醒豐縣百姓的,是北燕人包圍了豐縣的消息,與這個消息同時來的,是北燕人過去那些殺俘虐敵的黑暗歷史,大街小巷一瞬間被驚恐籠罩。

就在此時,城樓上忽然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玄鐵營將士已在前方列陣,嚴陣以待,在援軍到來之前,前方軍糧與軍備品,都需要靠各位父老鄉親的相助了。」

豐縣眾百姓抬頭望去,只見站在城樓上卻是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有人認得︰「唉?那不是林縣令嗎?」

百姓們指指點點,平時日,林翔宇這個縣令存在的意義就是處理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自他上任以來,處理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張家多劃了李家的一尺地皮造成的糾紛。

這個時候,不管是誰站出來,都比林翔宇站出來的說服力更強一些,一時間百姓議論紛紛,說喪氣話的人比有心抵抗的人多,一時間,城中愁雲慘淡,鳳歌都有些替林翔宇擔心。

林翔宇卻說︰「不必擔心,武將之事我不能行,文臣應盡的責任,我不會失職!」

話雖這樣說,鳳歌心中卻依舊是充滿擔憂,他從翰林院直接調任這里,從來也沒有正經的管過事,更何況管束這一群已經驚慌失措的百姓。但是看著林翔宇從容鎮定的神情,她也只得將心中的疑惑按下,學會去相信一個有能力的人,充分放權給他,也是為帝王者的必修課之一,只是鳳歌的這門必修課來得太過突然,緊迫的現實之中,她來不及慢慢考察林翔宇的能耐,而她自己也尚在學習之中,不敢說自己從書本上學來的東西就一定可行,因此,她只能選擇相信。

鳳歌選擇相信林翔宇的原因,不是因為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產生的友情,而是相信杜書彥會選擇他做為豐縣的內應必有原因,相信若是豐縣城破,林翔宇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因此必會盡全力一搏。

在鳳歌的同意之下,林翔宇開始著手進行自己的工作,看著他忙碌的樣子,鳳歌想起了大朝會之後,百官四散回去,各自進行自己的工作,而父皇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們,充分的給予他們執行的權力。

上午短短兩個時辰間,就有六起劫案,但是這六起劫案,沒有一起得手的,在劫匪出手之時,往日幾乎看不見人的巡街衙役有如天降,將他們擒獲。

劫匪被串成一串,捆綁著跪在縣衙之前。

許多百姓前去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那六個劫匪平日里就是城里的游手好閑之徒,劫的東西倒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是一些米面、財帛,搶奪最多的那個,也只不過搶了價值一百文錢的東西,在平日里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兒。

他們心里也是這麼想的,一臉無所顧忌的歪著頭看著坐在堂上的林翔宇,他腰背挺直,文弱書生模樣的臉上,竟透著隱隱的殺氣。

「呵呵,嚇唬人而已。」有人心里這麼想著。

待審明案情,苦主對質之後,林翔宇從桌上簽筒抽出一支判簽,冷冷吐出一個字︰「殺!」

就在林翔宇的「殺」字一出口,立在一旁的圍觀群眾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一隊皂隸上前,一共十二人,兩人一組,將劫匪急速拖向菜市口。

在那里,有身強力壯的劊子手等著他們,手中的利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在那六人哭爹叫娘的慘呼聲中,百姓似乎才醒過神來,這位爺是真的要殺人啊,林翔宇自上任以來,明明是連板子打人都不會超過三十下的,今天他竟然要殺人?

此時人群中傳出一陣騷動,有一個老婦人披散著頭發,哭喊著跑出來,當街跪在道路中間,擋住了皂隸,口中呼喊著︰「大人饒命啊,大人,求求你了,我孫子還小,他還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呀!」

有人認出這個老婦人是那六個劫匪中,年紀最小之人的祖母,那個小劫匪剛剛十四歲,家里父母早早雙亡,就靠著祖母替人漿洗、縫補衣服度日,家里的錢只夠勉強吃個半飽,衣服都不夠穿的,那個劫匪的褲子都是別人家的破床單改的,小孩子長得快,那褲子的長度也只剛剛吊在腳腕上,還有幾個大補丁,看起來也著實可憐。

街上傳來的喧鬧,也驚動了林翔宇,他離開縣衙大堂,行至老婦人面前︰「你的孫子是誰?」

老婦人哀哀哭泣著,顫抖著右手,指向那個劫匪,那小劫匪早已被斬立決的命令嚇得魂不守舍,見祖母指著自己,馬上大聲哭號起來︰「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救我。」

一時間,祖孫兩人哭聲震動了整條街,前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林翔宇面無表情的看著老婦人︰「戰事剛起,你的孫子便去搶了餅鋪的十斤面粉,還打傷了老板娘,若是不殺以敬效尤,將來人人有樣學樣,到時,豐縣人心大亂,不用北燕人打進來,便自己內訌大亂,還如何守城?!」

老婦人老淚縱橫跪在林翔宇面前︰「家里真的是好幾日沒吃飽飯了,我孫子,他真的不是故意在北燕人打過來的時候,做出此事,他,他真的是餓得沒辦法了啊……大人,求求你了,饒了他吧,我願意加倍做工,賠錢給餅店老板娘,求求你,饒了他吧……」

路上許多百姓見這老婦人實在可憐,七嘴八舌說道︰「大人,她真的太可憐了,就放過她孫子吧……」

還有人說︰「那餅鋪老板娘也沒受什麼損失嘛,平日里總是偷工減料,餅子越做越小,還有用發霉的面粉做過餅子,搶了她十斤面粉,也罪不致死啊,大人你一直也沒管過城里的事,有些事情,輕輕放過也就罷了。」

「就是就是。」

還有一位教書先生大聲道︰「林大人,王法之本意,為教化百姓,殺人並不是目的啊!」

林翔宇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鳳歌見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心中也是十分為難,方才已下了斬字簽,如果現在就因為眾人的話就影響了判決結果,那豈不顯得國法太過兒戲?

但是如果執意將這六個劫匪推去菜市口殺之,則有可能會讓百姓感到嚴刑苛法,在北燕人圍城之際,未必是個好事。

鳳歌很同意林翔宇,如果這件事,是在圍城一段時日之後發生,每個人家的糧食都不夠,對于這種搶劫的行徑容忍度必然會大大降低,到時候林翔宇此舉,只會讓人大聲叫好,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只是差了一點點的時機啊。

那麼應該怎麼處理比較好呢?鳳歌的腦海中閃過太傅曾經舉過的許多事例,可是浩瀚史冊之中,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案例可以對應,她心中沉沉一嘆︰「沒想到,自己能遇上千古史冊查無籍的事情。」

她打量著周圍的那些百姓,觀察著他們的神情與舉動,發現里面有些人是真的同情那老婦人,也有人是一臉興高采烈,純屬起哄架秧子,想來這些人必然是平日里生活不夠好,總覺得是官府國家對不起他們,因此稍有機會讓他們為難為難這位看起來沒什麼氣勢的縣令大人,可了不得了,讓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手劃腳。鳳歌相信,如果林翔宇宣布將那個小劫匪當眾釋放,到時候說林翔宇朝令夕改,妄顧王法,毫無主見的,也還是這群人。

不知道這位心中只有機關暗道的理工科宅男,有沒有應對此事的招,鳳歌已經想好,如果他實在壓不下來,自己就亮出儲君的身份,接管此事,將那六個人重新判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到時候再怎麼也怪不到林翔宇頭上了。

如何插手此事,對于鳳歌來說,也是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體驗,平生第一次。如何將各懷心思的百姓說服,至少,是在表面上說服,這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事情,若是不能一擊致勝,這些百姓一人一句,就足夠讓現場亂成一鍋粥,自己又沒有帶著大批的護從來命令他們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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