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梁轍被德隆帝派人送了回來,同時還來了一個內侍宣讀聖旨︰降爵!
超一品征西大將軍府、平西侯府,降為從二品平西伯府。
府中因平西候而附著的女眷誥命,全部降等至四品。
梁老夫人從超一品降為四品恭人,羅梅香也是如此。
蒙氏是因為梁二老爺才有的誥命,降爵倒是沒有牽連到她的誥命。
秦疏影本就還沒有誥命,當然也無所謂。
這一次,接旨的多了一個趴在凳子上的梁轍,他的傷口已經在宮中被處理過了。
羅梅香當即就尖叫了一聲,內侍也沒有理會她,繼續不緊不慢地念著聖旨。
梁瓊和梁淵呆若木雞。
蒙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府里,從此以後自己的誥命雖然還是最低的那個人,可是,比起梁老夫人和羅梅香也只低了半個不是?
梁老夫人跪在地上,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降爵原因很簡單,梁雲山藐視君恩︰一則前頭剛賜婚秦安郡主,後頭他就在家中打打殺殺;二則明知梁轍脖子里戴的是德隆帝親賜之物,他卻讓人摘下來,還將梁轍按住打板子;三則明知梁轍夫妻要進宮,卻偏生不讓進。
任何一條都讓人無可辯駁。
宣旨完了,梁老夫人緩緩起身來,神色莫辯地俯視著趴著的梁轍,頭一次,不是用那種不屑的目光看他。
梁轍趴在板子上,並未抬頭。
梁雲山進了宮,當然已經知道德隆帝的意思,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只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梁轍,然後就去送內侍了。
羅梅香顫抖著手,指著梁轍︰「你,你,你好狠,好狠!」
秦疏影讓松濤居的人抬梁轍起,擋在梁轍前面,「究竟是誰慫恿伯爺喊打喊殺的,夫人不會不知道吧?夫人與其怪別人,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誰讓你做不成夫人,只能做恭人,以後出了門,成為滿京城的笑柄。有的人呢,不用出門,當然無所謂了。而夫人您呢,是要出門的,是要給二妹妹備嫁的,還要給二弟、三弟尋模親事的呢。秦安郡主進門,仍舊是郡主,而夫人你呢?」
秦疏影這番話說得很快,每一句都似尖刀戳在羅梅香心坎。
羅梅香愣住了。
梁老夫人眉心微皺,明知秦疏影滿是挑撥之語,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梅香和自己的關系不一般,梁老夫人根本不畏懼秦疏影的挑撥。
不過,在看到羅梅香臉上的猶豫之色時,梁老夫人到底有些惱怒。虧自己培養了這麼多年,她還是這樣上不了台面,看樣子竟然要被秦疏影挑撥動了。
真是沒用!
但是,梁老夫人只是神色淡淡看了秦疏影一眼,「牙尖嘴利,上不得台面。」
隨後就維持了往日的風度和儀態,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仿佛,就算降為伯府,就算降為恭人,她也毫不在意。
因為,她的驕傲發自內心,發自肺腑,無需這些名利做鋪墊和平台。
那種不服輸的驕傲和姿態,誓不低頭的風度,若是換在兩軍對壘的場合,的確讓人產生欽佩。
只可惜,現在只是令人心生厭惡。
被梁老夫人如此辱罵,秦疏影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余的情緒。
上午,梁老夫人對自己視若塵埃,現在,臉面全然撕破,從此以後她也可以對梁老夫人視若塵埃。
想想其實也挺好呢,不用虛與委蛇,不用反復思量。
直來直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豈不痛快。
梁瓊見秦疏影渾不在意梁老夫人的話,氣得罵梁轍︰「是不是你在御前告黑狀?若不是你,陛下怎麼可能這樣?都怪你,都怪你!你以後怎麼有臉見祖父,你怎麼有臉見列祖列宗!你是梁家的罪人,你是梁家的罪人!」
梁淵也惡語相向,「大哥,瓊兒說得對,你以後怎麼有臉去見祖父!你怎麼有臉見列祖列宗?你是梁家的罪人!」
秦疏影冷笑道︰「二弟,你這話就說錯了。陛下下的旨意,你們口口聲聲都是指責,你們這是對旨意不滿?這麼快就忘了侯府的爵位是怎麼褫奪的了?難不成,伯府你們根本就看不上?」
梁瓊兄妹立刻噤聲,怒目而視。
最痛苦的人是羅梅香,她的身份一降千里,本來正在給梁杰和梁淵議親,她左挑右選挑了一年都沒挑出個合適的人選。
從二品大員的嫡女,她覺得對方沒有爵位,沒有底蘊,不夠高貴。
宣陽侯府家的嫡女,她覺得對方父兄沒有實權,不夠硬氣。
貴陽王的嫡女她見過,十分美貌,家世也好,又貴氣又手握實權,可是貴陽王卻遠在貴陽,他的嫡女跟著他的王妃住在京城,不知道教養好不好。
富平公主什麼都好,可是試探德妃的口氣,德妃卻說富平公主年紀還小,不到議親的時候。
……
現在可好,休說從二品大員、宣陽侯府、貴陽王的嫡女,只怕京城隨便一個官宦人家都可以對她的兒子挑三揀四了!
她打從娘胎里下來,就沒有受過委屈。就算是庶女,但梁老夫人和周姨女乃女乃關系好,對她一直關照有加,她在羅家的時候就和嫡女並無分別。
可是現在,因為梁轍告狀,她竟然一落千丈,要過這種憋屈的日子!
羅梅香氣得渾身發抖,「梁轍,你們以為將侯府弄成伯府,我們固然不好,你們就討到好處了嗎?從前,你們走出門去,人家都知道你們是平西侯府的,對你們是如何敬重。現在,你們走出去,誰不是笑話?損人又損己,你們竟然這麼蠢!打斷骨頭連著筋,將府里的事情都攤開了讓人看,你以為人家就會高看你一眼嗎?他們只會說,你對你父親和弟兄都不放過,對別人還能好到哪里去?」
若是梁老夫人在此,總覺得羅梅香上不了台面的想法應當會改一改。
羅梅香這番話說得挺好的嘛。
其實她不知道,她太過嚴厲,羅梅香很有些怵她,所以才會在她面前經常失去體統.或者說,在梁老夫人看來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