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傅臨安卻轉眸對曹嬤嬤道︰「你先下去吧。」
曹嬤嬤答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待房內只剩下她和傅臨安兩人時,她才疑惑道︰「為何不畫上眼楮?沒了眼楮,總覺得怪怪的。」
傅臨安薄唇微抿,緩緩道︰「畫龍點楮你可曾听說過?」
蒔七登時了然。
他又道︰「擬作一整個世界是很費心勞神的,畫活物皆不可畫上眼楮,否則便可成真,若是活物旁有相對完整的環境時,便會形成畫中境。」
就像他的這幅畫。
畫中除了她之外,明顯可以看出畫中人身處的環境是個閨房。
一旦環境相對完整,畫中人便可成活,若是不出,便是畫中境。破解之法便是不畫眼楮,與畫龍點楮乃一脈相承。
蒔七一听,立刻便拉著他的衣袖︰「那就不畫了,不畫了,我可不想憑空冒出來一個和我一樣的人。」
傅臨安眸底滿含著笑意,順勢將她擁入懷中,輕聲道︰「我有你一個就足夠了。」
他的大掌輕撫著她的長發,沉吟片刻道︰「不畫眼楮,卻也實在是美中不足,還是燒了吧。」
言罷,他就要卷起畫。
蒔七連忙攔住了他︰「且慢。」
傅臨安抬眸望她,道︰「怎麼了?」
蒔七搶過他手中的畫,心疼道︰「不行,這可是你第一次給我作畫,我可舍不得燒掉。」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畫紙,頓了頓又道︰「你不是說沒有眼楮便活不了,也成不了畫中境嗎?留著吧,不給旁人瞧,就我自己看。」
傅臨安看著她這般寶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正好我給你畫了一幅,你又回贈給我一幅,這算是定情信物了吧?」蒔七忽然抬眸看著他,滿目皆是灼灼的笑意,如三月里盛放的繁花。
他薄唇微抿,片刻笑著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好,那就算是定情信物吧。」
隔了兩日,傅臨安下值回來,小阿芒便興沖沖的拉著自己的手往蒔七的院子沖。
「怎麼了?」他問道。
小阿芒興奮的道︰「娘親幫我畫了一幅畫。」
傅臨安無奈的笑了笑。
及至她房中,果真瞧見一幅小阿芒的畫像,胖墩墩的樣子,煞是可愛。
「這是娘幫我畫的,爹爹沒有!」小阿芒站在椅子上,小胖手拍在畫案上,整個人很是興奮。
蒔七聞言,忍不住笑著朝傅臨安看了一眼。
傅臨安也有些無奈,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阿芒便將他當成了假想敵,處處都要和他爭,蒔七做了一件衣服給他,被小阿芒知道了,吵著鬧著非要她也給他做一件。
總之,他有的,小阿芒也必須有,但是小阿芒有的,他不一定有。
他深深覺得小阿芒是找錯敵人了,畢竟他的敵人應該是蒔七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才是。
其實他真的很想告訴小阿芒,他有!
蒔七前幾日就幫他畫了!
可是畫到嘴邊,他還是沒有說出口,總覺得和兒子爭寵什麼的,有點略羞恥。
想到這里,傅臨安忽然靈光一現,蹙眉道︰「阿芒,今天先生留作業了沒有?」
小阿芒一听這話,胖嘟嘟的小身子登時就僵住了。
他笨拙的從畫案前的椅子上爬下來,不吭聲。
蒔七無奈的嘆了口氣,小阿芒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貪玩,可能是因為天資聰穎,先生教的東西,基本上一點就通,故而時常得先生夸獎。
恐怕也正因為這點,導致小阿芒不肯主動寫作業。
每天都是磨磨蹭蹭,直到最後磨不下去了,才會去寫。
「還不快去把先生留的作業寫了!」傅臨安一瞧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定是又偷懶了,遂板著臉,作嚴父狀。
待小阿芒走後,蒔七才道︰「也不知道隨了誰。」
傅臨安一陣無言。
又過了幾日,蒔七又畫了一幅全家福。
這次的全家福倒是拿出去裱起來掛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炎夏便過去了,京城中丹桂飄香,沁人心脾。
蒔七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當然相比于正常的孕婦,她的肚子自然是要大上一圈的。
肚子大了一圈,受罪的便是腿了。
因為有過在別的位面生產的經驗,她知道越是臨盆,越要多運動,不能賴在床上。
雖然曹嬤嬤一直膽戰心驚的看著她的肚子,總是嘮叨讓她躺在床上養著才好。
可是蒔七在這方面,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想法的。
外頭淅瀝瀝的下著雨,院中的桂花被打落了一地,看了叫人怪心疼的。
墨竹落了傘靠在牆根,徑直走進屋內,一眼便看見蒔七正站在畫案前。
「女乃女乃又在畫畫了?」
蒔七微微頷首︰「這也不讓我做,那也不讓我做,總得找個法子打發時間吧。」
懷孕的幾個月里,她日日不曾間斷的畫畫。
本來底子就好,現在的畫技更是爐火純青了。
「你來瞧瞧。」蒔七擱下畫筆,對墨竹招了招手。
墨竹依言走了過去,只看了一眼,便驚呼道︰「這貓簡直活了似的。」
蒔七笑了笑,緩緩扶著桌子在椅子上坐下︰「你最喜歡哪處?」
墨竹仔仔細細的瞧了半天,才道︰「最喜歡這只貓的眼楮,炯炯有神的,我剛才瞧的第一眼,還以為這是只活貓呢!」
蒔七眸底掠過一絲笑意,但片刻,她低眸斂去眼底的笑意,蹙著眉道︰︰「是麼?可是我倒是最不喜歡這貓的眼楮。」
墨竹一愣︰「為什麼?」
「怪怪的,不好看。」說著,蒔七便蹙眉將畫揉成團扔了。
墨竹有些可惜的砸了咂嘴,不過她又不懂這個,可能女乃女乃說的才是對的吧。
她轉身走回去,正要拿起繡筐里的東西,就听到蒔七道︰「墨竹,去將我把這些紙燒了。」
墨竹回頭一看,便瞧見桌上一沓厚厚的畫紙。
她明白的,女乃女乃和她說過,這些都是女乃女乃不喜歡的畫,不能傳出去,畢竟事關女乃女乃的聲譽,又不能留下來惹女乃女乃煩心,所以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
墨竹拿起那沓厚厚的畫紙︰「女乃女乃放心吧。」
蒔七笑了笑︰「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