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絕對不能夠。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夠這樣？
那是自己的主子呀，自己是主子面前公認了的第一紅人呀。牟捕頭做夢也沒有辦法相信，自己倒是有那麼一天，會被主子當成了果皮紙屑似的處置。他，是要拋棄自己了嗎？
「小牟呀，休怪叔叔不幫忙，你也別白費氣力呼喚了，叔叔不會幫忙的。即便是想，他也是真的有心無力。」劉師爺半是玩笑半是做作的說話，好像是在幫著牟捕頭說話，然而不知道怎麼的，倒是怎麼听怎麼的覺得怪異。
隱隱的，甚至是有那麼一種落井下石。「你小子平時都是很聰明的，不想現在倒是眼楮生到天上去了？什麼人都感得罪，你可知那人是誰？」
「額，師爺？」
「他的確的不算什麼，甚至是無官無爵。然而他的來頭卻是同樣的不容小覷，你以為他憑什麼的用得起戶部督造的官銀？你以為他憑什麼倒是能夠一句話就調動了周遭的守軍？哼，只是因為他好命的有一個當吏部尚書的爹，鞠程虎！當朝正二品大員。」
「啊……吏部尚書。」正，正二品？
那是什麼概念？
刺史劉文劉大人區區的四品不到的官階，在這襄城地界上，在牟捕頭的眼中，那已經是泰山似的高山仰止的超然。是那種跺跺腳，便是能夠令一方大地抖三抖的龐然大物。而現在，驀然的倒是冒出來一個鞠爺……對了，鞠，極度的少見的姓氏，鞠爺，和每一個有背景的頑固子弟一樣的趾高氣昂。
嗡……
牟捕頭恍惚的一陣耳鳴，整個腦袋幾乎是要炸了開來。
後悔，懊惱，惶恐，絕望，如同蜘蛛手里的絲線似的來回的編織著，爾後匯聚形成了一張龐大而又致命的網絡。而他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小蟲子，一只小蜻蜓，倒霉的撞倒了網子上後整個人都被狠狠的包裹了起來。一層一層接著一層，最後整個人都要被吞噬了進去。
「所以咯，自己犯的錯就自己擔著吧，你是走到了盡頭了。不過看在往昔的情面上，也別說本師爺什麼都不關照你。」劉師爺沖著周遭嚷嚷，爾後大步子的向著一邊加速。「听著，五十板子一下不許少，誰敢對他少打或者打的輕了，那麼就是與他同罪。待得刑罰結束，隨便尋一處偏遠，發配去充軍吧。」
「叔叔都去了金樓了，嘖嘖，可不能夠晚了，這麼高檔的地方難得去一次。」
「千萬不能錯過了，嘿嘿。」
「諾，師爺。」
「發配邊疆……不，師爺，啊嗚！」
「不要，饒命啊！」
「大人，哎喲，饒命，饒命啊！」
深藏小巷的客棧，門頭一根竹篙應付似的撐著枚三角破布，上書客棧二字告訴著看見了它的人這里的本來身份。只是若非是到了這邊的巷子里，怕是都沒有辦法發現這樣的狹窄弄堂里，居然的還藏著一處。
「小二，退屋。」門口進來一個人，粗布麻衣，光頭，魁梧的身材擋著門使得外間本就是短缺的光線更是捉襟見肘。灰蒙蒙的影子因此而張牙舞爪的蔓延著、扭曲著、延伸著，如同來自地獄的牛頭馬面闖上門來索命！
「啊，哦？」小二本是趴在櫃台上，一驚一乍的顯然是被嚇了一跳。他看了這人一眼，似乎是因為被打攪而沒了好心情，面孔很快的暗了下去，一副不大樂意搭理的樣子，「你退就退唄。」
「住了四天，一天十錢，一共是四十錢，給了你二兩銀子，你得退換我一兩六十錢。」
「退屋可以，退錢免談。」
「恩？不帶你這麼坑人的，說好的一天十錢……」
「儂，看字。」小二提手向上指指，他好像是當真的是有些犯困，半邊身子又依在曲折的手背上，一副馬上就要閉眼小憩的模樣。
光頭順勢看了眼，這才是發現櫃台上還掛了一塊小小的木頭匾額︰銀兩收契，概不退還。
「這個。」
「走吧，別打擾爺爺休息。」
啪，
光頭重重的拍了下桌案，只惹的劣質的櫃子又是一聲急剎車似的難听的尖叫。
「你干嘛呀。」
「桌子拍壞了是要賠的，別以為脾氣大就了不起。」
「退錢，一兩六十錢。」
「嘿，你還來勁了是吧？一個外鄉客，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這是哪兒，就敢來這里撒野了？」小二的脾氣也是上來了，提手拍拍手掌，「哥幾個都出來吧，有人鬧事。」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破舊的木地板不堪重負的哀鳴，聲聲切切，「誰，誰呀，誰敢在這人鬧事？」
「哪個羔子倒是活的膩味了？」
「出來出來，給爺爺出來。」門簾子里闖出來三個漢子圍住了光頭，長得歪瓜劣棗的手里或是拿著棍子或是拿著掃把，甚至還有一個干脆捉了把殺豬用的砍骨菜刀出來，直是凶神惡煞。
「就是你是嗎？」
「嘖嘖，長得倒真的足夠寒磣的，連一根頭發都沒有剩下呢。」
「小子，別以為頭頂寸草不生就等同百無禁忌，這里可不是你得罪的起的地界。奉勸一句，趁早滾蛋。」
「退錢。」光頭沒有動，只是嘀咕了一句。
「嘿，倒是權當沒有听到似的，是你小子聾了呢還是爺爺我說話不夠大聲，以至于你沒有听明白呢。」
「你再說一句試試，信不信今兒個倒是讓你走不出這巷子？」
「還差一兩六錢。」
「混賬，誠心找事兒呢你。」捉著殺豬刀的漢子大手印在了光頭的肩膀上，便是想要拽他。「咦，怎麼這麼重。」
呲，沒有拽動。
使勁，繼續嘗試，某人的足下如同鐵樹生根愣是紋絲不動。
「哎喲，胖子，你行不行呀？」
「是不是平時吃的太多了，氣力都變成了肥肉了？」
「不行的話閃邊，還有哥幾個呢。」
「你這家伙，誠心找死。」捉著殺豬刀的漢子面孔包拯似的暗了下來，或是為了這上門找茬，或是因了自己一時倒是提不動人而覺得丟了面子，